魏京華清咳一聲,“取針會有些疼,你請忍一下。”
寇七郎沒有焦距,茫然無措的眼睛裡,卻猛然間有了光亮。
像是漫天的星輝霎時間落進了他的瞳仁!
他猛地轉過臉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魏京華,“我是,做夢嗎?”
魏京華皺了皺眉,“疼就不是,不疼就是。”
寇七郎還沒明白過來,身上卻猛地一陣酸疼。
魏京華抬手取走了三針,她算了算時間,隔了片刻,又取三針。
“疼,看來不是夢。你真的來了。”寇七郎平日裡精明,此時卻笑得頗有些傻氣。
叫他爹站在一旁,都有些不忍直視。
寇三爺趁著兩人誰也沒看他,躡手躡腳的出了裡間,不動聲色的站在屏風外。
但屏風外頭的人,正時時刻刻的關注著裡間,所以他一出來,就被眾人的目光包圍了。
“怎麼樣?”
“七郎是醒了嗎?”
“能進去看他了嗎?”
彆的話,寇三爺都沒理,眼見三夫人起身就要多往裡間走,他忙不迭的張開雙臂擋住門,“不不不,還正在施針,這時候進去打擾,對七郎極為不好!”
寇三夫人臉麵剛硬,連嘴角的線條都繃得緊緊的。
但一聽這時候進去,對七郎不好,她立即就停住自己的腳步,忐忑的站在屏風外頭朝裡張望。
外間一時徹底的安靜下來,裡頭的說話聲,雖十分低微。
但若是耳力好的人,還是能聽個大概……
“我沒想到你會來。”寇七郎低聲說。
“我聽說你吐了血,昏迷不醒。猜測可能是痰迷心竅。”魏京華的聲音十分平緩,透著一股安寧的味道。
寇七郎輕咳一聲,“他們沒有胡說些什麼吧?”
“你指哪方麵?”魏京華低笑了一聲。
寇七郎連連咳嗽,似乎可以想象出,他此時表情窘迫的樣子。
“我看到自己在夢裡一直叫你的名字……”寇七郎忽然說道,語氣變得低沉而鄭重。
魏京華哦了一聲,停了片刻,“不是在夢裡。”
“我……沒有辦法放下,總是會想,倘若耶律嶧不曾求娶,你不曾當著聖上的麵說不嫁……”寇七郎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已經定下婚期了?”
“寇七郎!”殷岩柏突然繞過寇三夫人,一把推開寇三爺,闊步進了裡間。
他剛毅的麵龐此時布滿怒氣,一雙黑沉的眼睛如同滴入了濃墨,一瞬不眨的盯緊了寇子行。
寇子行也不甘示弱的看著殷岩柏。
兩個昔日的至交好友,此時卻像兩隻憤怒的雄獅,彼此都寸步不讓的望著對方。
好似下一刻,兩隻雄獅就要相互撕咬,以命相搏。
房間裡外的空氣都凝滯起來,叫人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忽而聽聞女孩子一聲輕笑,“好了。”
叮當一聲脆響,女孩子把針扔進針匣,拍了拍手。
僵滯冷凝的氣氛,被她平淡中透著安寧的語氣打破,“想來先前的大夫已經叮囑過了,不過七郎君那會兒昏迷著,未必能聽進耳朵裡,我再囉嗦一遍。”
寇七郎終於把視線從殷岩柏臉上移開,轉向說話的女孩子。
他望著她,目光灼熱而專注。
女孩子卻隻是低頭,收拾著針匣,“身體是自己的,憂思也沒有用,反倒傷了自己的身體。有些事情可能隻是因為得不到,唾手可得時卻又冷不防的失去,所以才叫人放不下。倒不見得是這東西多麼珍貴,多麼叫人珍惜。”
“你……”寇七郎急著要辯駁。
魏京華卻抬手在他脖子一旁,猛然戳了一下。
寇七郎之間嘴巴張動,卻是發不出聲音來。
不由叫他臉色大變,目中浮現驚恐。
“目光要放的長遠些,將來的日子或許還有很長,人的喜好總是會變的,何必因為一時的求不得,而整日憂思呢?”魏京華笑了笑,“又或許明日就要死了,何必為馬上就要失去的東西耿耿於懷呢?”
寇七郎聽得一愣,還有這麼勸人的嗎?告訴那人,或許他明日就要死了?所以不必憂思?
“七郎早慧,定然明白我的意思。”魏京華說完,抬眸朝他一笑。
女孩子生動明媚的笑顏,一時間耀眼極了,簡直要晃花了視線。
一旁緊盯著她的殷岩柏,卻是憤然不平!
她的笑臉,怎可叫彆的男人看見?
這般姿容,就該叫他一個人珍藏起來,誰也不得覬覦才是!
“看了病就成,說那麼多,你以為自己是大師嗎?”殷岩柏氣哼一聲,拽著魏京華就走,“你才多大年紀,反倒教訓起彆人來?”
晉王爺凶巴巴的,叫寇家人想攔卻又不敢,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生猛霸道的把魏京華給拽出了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