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聲音冰冷,落入簾帳中的神色也滿是威嚴。
沈婉儀?
月籠紗的簾帳影影綽綽,沈芙躺在床榻上渾身汗漬津津。她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渾身都在小幅度地微顫。
可聽見沈婉儀三個字時,心中卻還是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冷笑。
這後宮中,隻有一位沈婉儀,那就是她的長姐沈清如。
說是長姐,實則上沈清如不過是沈家的養女。隻是沈芙自幼不在京都長大,而沈清如一首伺候在側。
念在她侍奉多年,這才得了個長字。
隻是記憶中,沈清如在婉儀位上沒待多久,很快就升為容華。之後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又接連爬上了婕妤,貴嬪,昭儀之位。
甚至於到最後她死之前,依稀像是聽到晉升沈清如為妃的消息。
婉儀?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怎麼連她死了,還在當沈清如的替身?
沈芙忍住頭痛欲裂,艱難地睜開眼睛,恍惚記得她應該是死了才是。
她死在了三九嚴寒的冬日裡。
永豐十七年,下了整整一月的雪。漫天的大雪很快就將人給淹沒了,她剛替沈清如生下皇子,卻被拋擲於雪夜裡,悄無聲息地沒了氣息。
隻是,如今沈芙睜開眼,入目所見並非皚皚白雪,而是淩亂又曖昧的床榻。
渾身一陣酸痛感,沈芙動了動身子,感受到腿間傳來隱隱約約的不適。
她並非不懂情事的二八少女,相反,沈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剛剛正經曆著什麼。
目光呆呆地落在那繡著秋雨海棠的被褥上,沈芙心中發慌,這是怎麼回事?
那抓著衣袍的手卻是用力握緊,纖纖玉指落在那明黃色的龍袍上,襯得越發白膩如雪。
明黃色的龍袍上,騰飛的金龍己經揪得變了形,林安站在一側,瞧見萬歲爺的臉色都變了。
再這樣下去,萬歲爺怕是要發怒,林安不敢再耽擱,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婉儀小主。”
“前朝大臣還在等著萬歲爺,小主心中再是不舍,也不能不讓萬歲爺離開。”
林安話說得恭敬,但心中卻是暗暗地將沈婉儀給罵了遍。
這沈婉儀也太沒眼色了,之前眼瞅著都要失了寵。
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又讓萬歲爺對她提起了興趣。
這才剛受寵就做出如此之態?再這樣下去惹了萬歲爺發怒,他們都討不著好。
“小主。”林安一口一個小主,心中卻在罵娘。
沈芙聽見聲音轉過頭,天青色的簾帳微晃,隔著一絲天光,沈芙看著站在麵前的人。
帝王身量極高,足八尺有餘。此時立在那山鳥圖的屏風後,明黃色的龍袍之上,是張極為俊朗的臉。
薄唇挺鼻,五官清雋。驟然看去,還當是個溫和君子。
可帝王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卻逼得人喘不過氣兒來。
沈芙看著熟悉的眉眼,心中擂鼓般震動。
她伺候萬歲爺兩年多,雖一首扮做她人,但好歹也算貼身伺候多時。
哪怕是隔著簾帳,也可知曉萬歲爺這個時候心情是不悅的。
天生的壓迫感逼近,再多一時萬歲爺隻怕是掀開她的簾帳。
若是知曉她並非沈清如,隻怕到時候她會得個爬上龍床的罪名。
心中忐忑幾分,沈芙抓住萬歲爺衣袍的手驟然放鬆。
衣袍一散,帝王轉身披上外衣。
隻是出門之前,簫煜忍不住的扭頭往身後看了眼。天青色的簾帳上繡著纏枝蓮葉,此時因為風吹破開了一道口子。
室內昏黃的燭光打進去,女子那一截手臂細膩如玉。
纖長的手指搭在秋海棠的被褥上,美得像是上等的瓷器,白膩得幾乎晃眼。
他長眉一皺,隻覺得哪裡不對,心中猝然一股掀開簾帳的衝動。
還未動手,前方林安低聲道“萬歲爺,周太傅己經在等著了。”
簫煜心思一沉,不再多想,立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