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記齋記!
薑九躺在櫃台後麵的躺椅上,手裡持了一卷線裝書正認真地看著,忽的冷不丁書被抽了出來,一抬眼,卻是紅蓮。
“你倒是真有雅興。這雨下得後院都淹了。”紅蓮翻過書,看是《剪燈新話》,噗嗤笑了,“沒想到你還看這書。都是些人人鬼鬼相戀的事。尋常人看了倒也罷了,你倒是跟著湊熱鬨。”
薑九抽回書,“沒想到從來不看書的紅蓮小姐竟也看過,真是稀奇。”
紅蓮嘴裡哼一聲,辯駁道“你這是隻許‘官家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就許你什麼書都要看上一看,不許我也觀它一觀。”想當年薑九有段時間無聊便看儘這人間的書,她在一旁也是百無聊賴,瞅來瞅去書架上大半書籍都艱深晦澀,唯獨有些誌怪小說倒還看得,其中便有這《剪燈新話》。這會兒提起來,倒還是記得的。
薑九看她這番說,倒也不再辯駁。想了想又放下書,向紅蓮道“這雨還得下幾日,彆讓雨進了屋,濕了東西。還有你跟嚴鬆說一聲,最近的雞鴨魚肉什麼的都彆買了,濕氣重。”
紅蓮道“照你這打算,這六記齋豈不成齋堂了?”
薑九抬眼看了看紅蓮,“你若想回苜蓿山,我送你回去。”
紅蓮撇了撇嘴回道“我不與爭辯,我來是有正經事,諾,人我給你帶來了。”說罷微微側了身,一直躲在紅蓮身後的陸瑾嵐正拘謹地站著。
陸瑾嵐有些局促,兩隻手不停地搓著自己的衣角,這時見薑九望她,立馬結巴道“薑……薑九爺……掌櫃的……”
薑九見此先是細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是一絲不令人察覺的驚異,但仍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用不著緊張。”
說罷,轉頭問紅蓮“她這衣裳?不是讓你給她拿幾件你的舊衣,怎麼穿成這樣?”
“不,不要怪紅蓮姐,是我想穿成這樣,這樣方……方便些。”陸瑾嵐低頭小聲地回道。
當初,同母親出來時,因母親怕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在路上不安全所以一直讓她穿男裝,昨日見過薑九後,她便找紅蓮說想要幾身男人的舊衣,又說自己一直穿男裝習慣了,且在店裡幫忙也方便些。紅蓮便讓張柏找了幾身給她。
陸瑾嵐此時穿著灰青色的布衫與長褲,頭發都用頭巾細細裹了去,腳上是厚厚的白襪和黑色布鞋。衣服明顯寬大,襯得原本瘦弱的路瑾嵐更加弱不禁風,但縱然如此,也藏不住那一臉嬌俏玲瓏,眉目婉約。
陸瑾嵐見薑九盯著她那雙腳,不禁往後縮了縮紅著臉道“因自幼被差使做事,所以不曾纏足。”
看了半晌,薑九隻言“那你先跟著嚴鬆吧,去後廚幫忙,若是有其他地方用得著你的,再去喚你。”
陸瑾嵐應了聲,便匆匆退了。
薑九見她下去了方衝紅蓮道“回頭帶她做幾件合體的衣裳吧。男女各做上幾身,她若推辭,就說從她工錢裡扣。”
說罷撂下手中書,又走到門口,那雨依舊呼啦啦地不停地下,地麵上全是大塊小塊的積水,路過的行人各個行色匆匆。
薑九冷不丁在人群中見了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人,周身全部沒入黑色中,就那麼急匆匆地走著,可是不管怎麼看,也瞧不見鬥篷下的腳與手,那鬥篷人似是覺得有人看他冷不丁轉過臉,薑九的目光一冷,鬥篷下黑雲一片,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
“怎麼了?”紅蓮見他神情有恙,不禁瞬著他的目光瞧去,待她看到鬥篷人,也不禁訝異道“那人?”
“張柏,”薑九忽的高聲喚道。
而剛剛還不知道在哪的張柏竟瞬間出現在兩人麵前,彎腰道“掌櫃的。”
“雄黃酒都備好了麼?還有,你去一趟吧,河陽鄉。”
“是。”張柏低聲應道。
“恩,等等,還是等我回來你再去。”薑九又喚住他,又同紅蓮說道“你收拾一下,去釣魚。”
“這天?去釣魚?薑九爺真有雅興。”紅蓮吐了吐舌頭。
去的地方名喚徐水,徐水是這裡的一條大河,離六記齋所在的青古鎮稍遠些,離南邊的河陽鄉、子春鄉卻近些,徐水河徐徐地穿鄉而過,直至彙流入海。
薑九跟紅蓮穿了蓑衣戴了鬥笠,匆匆在雨裡走著,偶有行人見兩人,剛一晃神哪裡還看的到人,隻當是瞧花了眼。
兩人直至到徐水河邊方停,隻見薑九手裡提著竹篾編的小簍,肩上是一隻竹子做的釣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