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青梅長相隨!
房中陳家二兒媳婦彭氏見沒有熱鬨可看了,縮回頭把窗戶掩上,對著湊在身旁的小女兒抬手就拍了一下說“快抓緊繡你的花,你看你大嬸娘嫁妝都沒有,就靠著手上的針線,他家穿的衣服竟沒有一個帶補丁的。你不是羨慕嗎,那還不認真些?”
丁氏從被人扶起回到房中坐下一直木木呆呆的,陳文蘭拿帕子幫母親擦臉,見母親臉頰紅腫、唇角破裂,喊得一聲娘就哭得說不出話來。丁氏聽得大女兒喊聲方回過神,悲從中來,抱住陳文蘭大哭。陳文竹一直小聲抽泣牽住母親衣角不敢鬆手,此時見得母親傷心也跟著大哭。
三嬸娘楊氏端著一盆水進到房中,見母女三人抱在一起哭得淚人似的。忙放下木盆將陳文蘭拉開道“快彆哭了,去給你娘擰張熱毛巾來洗臉,小妹也彆哭了,小心眼睛腫了。”然後拉過一張凳子坐到丁氏旁邊勸說“大嫂快彆哭了,一會兒林娃、鬆娃下學回來,見到你這般傷心還不得跟著哭一場。”
丁氏漸漸收了眼淚,接過大女兒遞來的毛巾擦了臉,又為兩個女兒擦乾眼淚,然後對楊氏說“讓你看笑話了。”
楊氏知道丁氏是個好強要臉麵的,今日大伯怕是傷了她的心。寬慰她道“莊戶人家,有幾家媳婦沒有挨過婆婆訓斥、男人拳頭的?趕出家門的都有。大家還不都這麼過來了,大嫂你也寬寬心,不為彆的,就是為了這幾個孩子也得把日子過下去不是?”又說“你這妹妹也真是,這麼多年沒有來過,今天一來就胡說一通。”
丁氏悲聲道“她怕是早就想來,不過是她婆婆活著時規矩大不許她出門。現如今去世剛過四十九天就跑來,不算晚了。”
“這親親的妹子怎麼就見不得你好呢?”楊氏疑惑道。丁氏嘴上隻說“在家時我倆就合不來,可能是八字相衝吧。”
其實心中明白,這二妹在娘家時,見父親對自己多有倚重,母親又多看重弟弟,便覺她不受重視。後來又見自己定下一門好親她也要攀比,卻挑挑揀揀找了個還沒有功名的讀書人,也不管旁人說那家寡母厲害。再然後李家遭了官司自己的婚事起了波折,她又怪自己拖累了她到十七歲方才出嫁。今天聽她話裡含義恐怕是把受婆婆刁難、女兒早產全算到自己頭上了。
說話間天色已晚,陳家三個兒媳婦,一人一天做飯,今天正輪到丁氏。楊氏見她情緒低落,按著她坐下說“我去做就是,你歇歇。”丁氏身上也痛便不與她爭,“多謝你了,改天我再還回來。”“說什麼還不還的?我家山娃平常得你多少衣裳我也沒還過。”楊氏說完起身去了廚房。
農家一日兩頓飯,陳家比村中人寬鬆一些,晚上多一頓稀菜粥。陳文鬆、陳文林從大柳鎮下學回到家中,見到母親慘狀,幾人不免又哭了一場,丁氏晚飯也沒吃,陳守川倒是一夜未歸。
過得幾日,陳老太黃昏時突然喊三個兒子與兒媳到堂屋去。陳文竹自那日見得母親挨打以後一直懨懨的,也不出去和小夥伴玩耍,丁氏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此刻見丁氏要去堂屋,拉著她的衣袖不鬆手眼巴巴地看著母親。
丁氏擔心帶上她會惹婆婆不高興,陳文蘭卻勸母親“帶上小妹吧,她怕是離不開你。”趁著母親梳頭拉過小妹囑咐道“要是爹爹動手打人你就上去要爹抱你。”陳小妹點頭怯聲說“你們也要快點過來,我怕。”“我們會躲在過道,發現不對,你就趕緊大聲哭。”
堂屋裡,陳老太見陳小妹跟著大人一起進來也沒理她。大家坐下後,陳老太就開口道“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想把家分了。”此言一出,眾人神態各異。陳老太見三個兒子皆是滿臉不願,丁氏摟著陳小妹神情自若;彭氏是強壓欣喜故作鎮定;楊氏卻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陳老太舉手攔著三個兒子讓他們不要說話,“從你們父親去世我就想過分家,如今我也沒得幾年好活了。”
斜眼瞟了下丁氏又說,“有些事我眼不見心不煩,分了家我也樂得清靜。你們也彆不同意,都是為人父母了,這家遲早也是要分。不如趁我活著給你們分個清楚,也免得日後你們兄弟再因為分家傷了感情。”三兄弟聽老母親將話說到這一步也不好再反對,隻說一切就依母親的意思。
陳老太這幾日已經將分家的事情反複想得明白,此時先衝著陳守川說“當年我們剛到陳家村時,買地開荒你都沒有出過一分力。後來你出息了,一共帶回來二十貫錢說是給父母養老的可對?”見陳守川點頭又說“從你們一家六口回來後,吃住在家裡我沒有要過一分錢。分家後我是要跟著老二一家過,家中房屋和田地都沒有你的,你可願意?”
陳老太見陳守川低頭不語,歎了一口氣,“大郎你也彆怨我不公,當初收到你的錢想要添置點地,可這四周的荒地全被那些富人買走了,家裡就隻有剛搬來時買得的五十畝地,剩下的六十畝還是與人租種。”
頓了下又說“後來蓋房花了十貫,你三弟結婚再加上你爹的後事去了四貫左右。這些年因咱們家地少,刨掉一家人吃喝,賣的糧換成錢也沒能攢下幾個。我手裡如今還剩不到五貫,你要的話也可以拿去。”
陳守川心中雖有不滿卻也說不出要將錢拿回的話。
陳老太看大兒子仍不言語,轉向丁氏道“老大家的,從你來到家中,你兩個弟妹農忙時都要下地幫忙乾活,我卻隻讓你在家做飯。林娃和鬆娃你說要讓上學,我雖然不願可也沒有阻攔,你們一家六口最後隻得大郎一人下地,家裡怕忙不過來也不敢再租地。我對你們三個兒媳也算是一碗水端平了,你們私下賺的錢我也沒有要過。”
丁氏心想雖然婆婆一直不喜自己和幾個孩子,但也確實沒有刻意刁難過,大家吃喝也都一樣。自己來到陳家村後做繡活供兩個孩子上學以及自己一家人的衣裳,手裡也還攢了些錢,不怕一分家就喝西北風。這丁氏原就是個不看重錢財的女子,遂點頭稱是。
陳老太一看最難分的一塊敲定了,自己最怕的就是大郎家的不願意,“村子中間你遠房堂兄陳五娃一家前不久搬到大柳鎮去了,他家房子年租一百錢我已經交了一年,你們收拾收拾就搬吧,現有的存糧按人頭分好你們一並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