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棠東禮下!
荒草漫漫,小路無邊,她停在三岔路口處,不知該往哪裡走。躊躇間,看了眼遠處的黑色山脈,馬鞭一揮,想要繼續前行。
隻是座下的馬受不住了。
她身上還留著季鹹給她的幾顆藥丸,不用吃飯也能撐著,但是馬要吃草喝水,可是現在,又去哪裡找水?
思量半天,最終翻身下馬,牽著馬往回走,方才路過的小村子,不知道裡麵還有沒有住人。
自從隨國被滅,隨國國內各處村縣基本十室九空,大多數地方都被彥國的士兵控製起來,但是像這種沒人管控的偏遠小村子,就被流民或者土匪強盜洗劫一空。就像之前那個縣,荒涼的連鳥都不落,更彆說是人。
薑采采努力克製自己的恐懼,一路都緊繃神經,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就怕忽然跳出來個人,把她就地宰了。可是當她從村子這頭,沿著走到另外一頭的水井旁,都沒人出現時,終於將心裡的恐懼落了下去,然後從井架上拎過繩子,把水桶從井裡拉上來一看,就隻有晃晃蕩蕩半桶子泥水。
半桶就半桶吧,總比沒有的好,她將桶剛剛放在馬嘴下,忽然就有一個黑影從旁邊竄出來,嚇的薑采采沒站穩,差點從井台上掉下去。
她這邊驚魂未定,就見一個小孩從方才那黑影竄出來的地方跑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叫“哥哥……”
原來是兩個小孩子……薑采采咽了口唾沫,那個叫著哥哥的小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奔跑間遮著屁股的爛衣裳四下亂翻,兩個白花花的屁股蛋子明晃晃的閃在眼前,即便這樣,他依然勇敢堅強的從薑采采眼前奔過,絲毫不為自己的裸奔而感到羞愧。
這小屁孩子,還叫她以為大白天見了鬼,站起身後歎了口氣,扶著馬頭可惜道“可憐呀,你今天連口泥水都喝不上……”
話音將落,一個似是在變聲期間的少年,用他尖聲尖氣的聲音指責她道“人都沒有喝的了,還能有牲口喝的?”
薑采采轉臉就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兒,抱著木桶站在不遠處,他旁邊還站著一個大約到他胸口的小男孩,正仰臉看著他,隨即又往薑采采這邊看來。
“人口渴要喝水,牲口亦然!”方才那個黑影,應該就是這個小孩兒了,薑采采問道“既然你渴了,那你先喝,喝完在給我的馬喝一些,這樣可好?”
那小孩兒顯然覺得眼前這個穿著華麗的大人不可理喻,他胸口猛喘著氣,睜著大眼定定看著薑采采半天,然後一轉頭,朝著村子大喊“出來,都彆藏了,再藏咱們的水,都要被牲口喝了!!!”
本來破落荒蕪的村子,此時竟從殘牆破瓦中鑽出一個個人來,這些人有老有少,大多黑黃乾瘦,明顯營養不良,他們慢慢聚攏在村子的街道兩旁,佝僂著腰麵無表情的看著薑采采。
她一眼望去,就從心底裡滲出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眼前一張張呆滯而又倉惶的臉,仿佛一張張鬼麵一般,令人心驚害怕。
“你們……”薑采采張口卻說不出話,眼前的人讓她深切的看到戰爭帶來的創傷“先前是我不知道,以為這裡沒人,所以……對不住……我這就走!”
正當她牽馬往出走時,遠處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等等……還請,等一下……”
薑采采回頭隻見一個稍微齊整的男人,大步跑過來,見到薑采采立刻跪了下去,他這一跪倒好,村民們全都跟著他跪了下去。
隻見那人先是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嘶啞著聲音說道“大人,大人且慢……”
“你是?”薑采采疑惑的看著眼前人,心想著公子巍雖然名滿天下,但是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應該沒人見過他吧……
她正疑惑,就聽那人懇切道“還請大人,護我這一村老少!!!”他說完,又磕了幾個頭,街道兩旁跪著的人,本來都木登登的看著,見他這樣磕頭,也便跟著一起磕。
這一下,薑采采就蒙了,怎麼這些人有病嗎?一見她就叫救命,難道公子巍這張臉很像玉皇大帝?
像不像玉皇大帝不好說,但是聽完這人聲淚俱下的肺腑之言,薑采采終於知道,原來不是公子巍長的像,而是這身衣服穿的像。
向她求助這人名叫李黃,是隨國國都人士,是城邊兒上的農戶,彥兵接管國都後就將都城裡的老百姓全都趕了出去,他在彥兵來之前就舉家搬遷,打算到南汶國安定下來,不想走到這裡老母親病逝,他便在這裡將老母親一把黃土埋了,打算在這裡守上三天,不想就親自經曆了一場彥兵接管村落的情景。
彥兵闖進村子,倒是沒殺人,就是挨家挨戶的搜刮糧食,隻要不給糧食,便將這家的男丁抓走充軍,本來這裡人口就少,存糧不多,被搜刮後村民們靠吃地裡的野草勉強活到現在,天不下雨旱了一個多月,眼看即將入冬,村民們本就活得艱難,可是前幾天又有土匪過來,讓他們交出十石糧食,如果交不出他們就要殺人,可憐這裡實在沒有半點糧食,如果有他們一村子老老少少也不會集體餓的瘦骨嶙峋。
薑采采聽完,心裡升起一股煩悶,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你們不走,搬到彆的地方去?你們稍微往北走走到臨湖,那裡就算吃草,也不會把你們餓成這樣。”
那男子見薑采采這番說辭,好容易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他欲哭無淚道“不是不想走,是我們根本走不開,沒有吃的喝的,上路談何容易,而且本來就是老弱病殘,呆在這裡尚且苟延殘喘幾天,一旦離開便死的更快呀……”
他說完,抬手擦淚,繼續道“小人不才,見大人器宇軒昂,神采非常,定是有身份的人,還請今日那些悍匪來時,大人能幫我們說說好話,放過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吧!”
薑采采聽完,心中越發煩躁,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幫?就算現在是公子巍的身體,但是就憑他衣服穿得好,就能救了他們?那些土匪本就喪心病狂,萬一看他衣服好看給扒了去,他還要怎麼見棠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