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枝枝在潮漲潮落間穩立船頭,她小小的身體力量卻源源不斷,像是怎麼燃燒也不會熄滅的火種,奮力朝他這裡劃來。
“快上來,林峰大哥!”
那一瞬間有諸多恍惚,譬如那日浪湧潮奔,她掙紮著要跳進根本看不見儘頭的深淵,怒吼著“我要去救他!”
譬如書山瀚海之間,她隻是揉了揉緊繃過久的太陽穴,繼續捧書苦讀,“我自要承擔天醫門聖女的職責”。
到最後,很多很多,他隻能看見那朝他伸來的手了。
對不起,阿娘。
林峰仿佛在那一瞬便死了一遍,他顫抖地和自己的過去顫抖告彆。
那光,實在太誘人,太耀眼了。
從幻境中驚醒的那刻,林峰手起刀落,極端的對危險的感知使他不必轉頭便可揮刀,那從背後以刁鑽角度探來的長劍倏然間粉碎。
持劍弟子不可思議地一顫,下一瞬便被一股渾厚的真氣驟然斜斜砸飛了出去。
林峰一愣,恍然地看向真氣的來源。
一手抵著一弟子咽喉,一手被鐵索緊纏著的魏邵和他目光短短相接了片刻,卻沒顧得上思索林峰眼中的水光到底從何而來,他隻是沉聲喝回了林峰的神智,“保護好枝枝!”
林峰被當頭一棒打得激醒,手中劍大開大合間,又有無數柄飛劍被挑落,叮鈴鈴碎在趙枝枝周身一片。
而那小姑娘隻是微微顫抖著往裡縮了縮,手中的藥瓶脫落在地,滾出一攤黯淡的血水。
“小心大長老!她在控製你。”趙枝枝臉色慘白,卻不想做任何人的累贅,隻能縮到一個又黑又冷的角落,咬緊牙關抱緊自己。
眼睛卻還是如黑葡萄一般又亮又圓,“大哥隻管保護好自己,我不會拖後腿的!”
她又乒乒乓乓從藥囊裡找出一堆又一堆的“毒藥”瓶子攥在身前,機警地看著四周隨時可能向她逼來的刀光劍影,一邊仍在堅持操控著凡陀羅,冷汗幾乎把小臉浸得濕透。
林峰看得心裡一片酸軟,轉頭看向了陰惻惻立在燭火之下的大長老。
似乎詭計被戳破,她眼下極其怨毒地盯著趙枝枝,那眼神說不說多麼厭惡,卻有十足的嫉妒,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貪婪與眷戀。
感受到林峰的目光,她咧著嘴角笑起來,舔了舔發黃的尖牙,“你想好了,自此與天醫門為敵嗎?林峰。”
洞中的凡陀羅數量開始銳減。
人都是怕毒的,但不是怕蛇。小時候母親曾告訴過他,無論身處多危險的境地,隻要飛快地揚劍、刺劍,動作夠快、膽子夠大,就能夠獨善其身。
很奇怪,這是一個醫門中人,從小最先學到的訓導。
但顯然天醫門頗為受用。那些內門弟子不要命地劈砍、挑割,竟然沒有被毒蛇傷到多少,反而越戰越勇,殺紅了眼。
但這並不妨礙,林峰親眼看見一隻極細、極紅、吐著極長信子的毒蛇,緩緩攀上了大長老的脖頸。
隔著一襲外袍,她竟然沒有察覺。
林峰目光一黯,倏然劍影晃過大長老驟然收縮的瞳孔,在那聲驚叫之前,揮劍斬落。
“天醫門是我的家”,林峰靜靜地看著地上被砍落的蛇頭,“容我做點有良心的人該做的事,自會回來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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