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也是這個時辰下了雨,前日也是,今日怎麼還出去?”範文書望了她一眼,有些心疼道“你繡鞋是不是又濕了?”
“我鞋子和衣裙濕了,我要先回房一趟,換身衣裙和換雙繡鞋~”安越並不想和他多說,急著要回自己房間。
她說完抬起步子轉身就要走。
“我去灶房給你提熱水過去。”公子開口。
“不用了。”這個時間點,灶房也沒燒熱水,安越心想。
““那你先去換身衣裙和繡鞋吧。”公子開口,望見眼前的安越沒回頭,心裡怪怪的總感覺她近日來有些不一樣了。
安越走後,留下公子一人在房中,他隨後去了灶房。
這個公子姓範,名文書,父親給他取此名,一是希望他能夠博覽群書;二是希望他步入仕途,做一個文經武略,久播朝野的名臣。
他不是這江南小鎮人士,他的家鄉在千裡之外的登州,之所以來到這江南小鎮,還要從頭說起。
登州範家公子,出生高貴,世家嫡長公子,祖上世代為官,相貌俊美,手持一把白色折扇,鮮衣怒馬風流倜儻少年郎。
這個少年郎才華橫溢,曾一舉高中舉人,若是再上京考中進士,光耀門楣,人生應算圓滿。
可這世間,關於這少年郎,沒有那般圓滿。
不僅不圓滿,還多是傷害和無奈。
後來,少年郎離開登州,去過許多地方,又一路向南,兩年後途經這小鎮,便在小鎮開始逗留。
此時範公子在灶房裡,拿起柴禾,生澀的生起火來,好不容易生好了火,他趕緊去打清水洗手,再用瓜瓢往鍋子打水,守在灶洞前加柴加柴。
小鎮還在下雨,書院請來做飯的牛婆婆從家中趕來,撞見範文書提著一桶熱水出了灶房,望著他進了安夫子的房中,牛婆婆嘴裡打趣,這兩人啊~
不久她看好天色,算好時間,開始做飯。
書院灶房屋頂上空嫋嫋炊煙升起,涓涓細雨打在青磚瓦房上,看著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
千裡之外範公子家鄉登州卻是另一番景象,陽日高照,吟歌載物,桃紅柳綠,一派夏初宜人的景象。
一個女子寫好一封書信,喚來一名男子,讓他帶著信件立刻出發去江南。
江南小鎮,書院灶房屋頂上的炊煙和打在屋頂的細雨慢慢凝結成片片朦朧煙霞,細雨還在下,在街道的拐角處,還未歸家的人群冒著細雨趕緊往家中跑。
灶房裡牛婆婆手腳麻利的做好了晚飯,天色隨之暗了下來。
這兩日書院放假,院長周老先生去尋自己的老友去了,書院中的學生基本都回家,隻有一兩個家中偏遠些的留了下來。
晚飯一做好,牛婆婆便去敲響了安夫子的房門,還去了前院通知了那幾個未歸家的學子。
一會,範公子提著一桶臟了的水,拿著一雙濕掉的繡鞋出來了。
他把木桶中的水倒掉,放好。
拿著手中一雙灰白色繡鞋仔細放在還有些火苗的灶洞前烤著,看著那繡鞋安靜放好被烤著,他才洗了手準備去吃飯。
書院這飯廳和灶房是相通的,他洗好手,望了一眼正準備走的牛婆婆,開口道,“牛婆婆,您先留一份飯菜給安夫子,她睡著了。”
牛婆婆一聽,點了點頭,牛婆婆自己家就在這鎮上,每日來做好飯菜便回家休息。
飯廳。
範公子匆匆扒了幾口飯菜,墊了墊肚子。
之後站起身子去找油紙,親手用油紙包了幾塊糕點,護在懷中,撐開油紙傘急急忙忙冒著細雨摸著黑,從灶房趕到安越房間門口,動作瞬間溫柔了許多,他輕輕推開了安越的房門。
房門被他推開,房中瞬間湧進雨味,風聲,還夾雜著一絲苦味,他閃進房中,小心地吸了一口,摸著黑從懷中拿出火折子來,吹燃了,反手關上房門。
他輕腳步繞到屏風後,屏風後床榻上,安越正安靜地睡著。
見她還在熟睡,薄被也蓋的好好的,他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去把油燈點上,吹滅了火折子,慢慢走到床榻邊沿坐下。
這床榻不大,房間也不算大,隔音效果一般,他在床榻邊沿坐著還能聽見外間的雨聲。
外間還在下著小雨,臨河水而居的地方,到處都是霧氣繚繞的房屋,遠處深山上有那麼一座小小寺廟同樣被霧氣繚繞的矗立在朦朧的煙雨之中。
坐著床榻沿邊的男子微微俯身,伸出一隻趕緊的手,摸了摸熟睡中安越的額頭,不燙也不涼,還好。
她小臉好像清瘦了不少,眼下有了一圈烏青。
也不知她是怎麼了,問了她也不說?
不僅不說,還和他疏遠了些。
範公子盯著她那眼角烏青,伸手摸了摸,用大拇指輕輕地給她揉了揉。
他揉的認真,動作細膩,呼吸放輕了許多,慢慢揉了一會,手有些酸痛了,他換了一隻手。
良久,天色越發晚了,他望了一眼那燃著的油燈。
想了想,起身去把自己拿過來的東西放在案桌上。
天色已經很晚了。
這麼晚?
他想,這般留在她房裡不妥吧?
可她醒了要是餓了怎麼辦?
他若是在,這糕點還能先拿給她墊墊肚子,他好去給她熱飯菜。
範文書沉思一二,動身,拿著油紙傘出了一趟房門。
待他進來時,懷中護著一雙已經烘乾的繡鞋,他彎腰把繡鞋放在安越床榻前擺好,站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俯身碰了碰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