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橫北故人歸!
明明是夏末的季節,應當是有些炎熱的,可不知為何,安越覺得自己房間中就些冷清。
她的床榻掛著灰色床幔,她穿著素色輕紗裙,裙擺上有灰色繡花,那繡花顯得有些灰敗,她就躺在床榻上不說話,也沒鬨,可眼睛卻腫了。
昨日她從牛婆婆那得了消息,等反應過來又一路跌跌撞撞趕去書院找到周老先生和他確認,當她親眼瞧見那請帖時,整個人都懵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就定親了。
前世,她也沒聽說,他定親啊。
可請帖上麵明明寫著他的名字。
她又轉身一路搖搖晃晃跌跌撞撞跑著回了飯館後院,一頭栽倒床榻之上,想起那張臉來,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床榻上的她慢慢伸手,摸上了自己已經淩亂的發篦,摸到一支銀簪,取了下來,她拿著銀簪舉在自己眼前起來,瞧著。
透過銀簪仿佛還能瞧見了那日那個穿著白衣的男子笑著給她買下這根銀簪,又給她簪上。
小鎮街道,小鋪前,陽光下,白衣男子,銀簪,溫和的笑容,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她又想到那請帖,眼淚流了出來。
她早就知道自己放不下他,也忘不掉他。
倘若她沒遇見他,也沒愛上他,她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這麼糾結這麼無奈了吧?
可那日茶樓的初見,男子相貌俊美,一身白衣,風流倜儻,又溫柔體貼地替她披上披風~
那場遇見,便注定了,她會淪陷,會愛上。
她還記得,那日他提來的水,很溫熱。
在她的歲月中,他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他是她認識的男子中,相貌最為俊美的,才學最為厲害的,出生最高貴的,性子最溫柔體貼的。
有時候她想,她大概最懷念的,還是那份最初的溫柔。
那份溫柔就像影子一般,一直隨著她死去又重生。
安越此時已經滿臉都是淚水,她慢慢放下銀簪,摸上自己的發篦,又簪在自己的發篦中。
在冥界時,她想,要是能夠活一世就好了,她一定要好好過活。
可現在,真的重活一世了,日子瞧著也不見得多好。
她又從床榻上起身,光著赤腳,小巧白皙的腳掌暴露在地板上,她走到櫃子前打開,拿出自己珍藏的那套碧青色羅裙出來,又慢慢換上,這碧青色羅裙便是昔年她穿著和他第一次在茶樓見麵的那套。
夏末的時節穿著這身羅裙有些炎熱,她又拿出珍藏的昔年那雙繡鞋穿上,洗漱好,這才從後門出了飯館。
她一路慢慢往第一次見麵的那座茶樓裡去,她走在街上,雙眸還有些紅腫。
這兩年來,她雖然怨過恨過,可同樣的,也放不下啊。
她曾經還故意用周老先生的名義去給範府送了東西,她記得那些都是從前他提過好吃的東西,雖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可那也是她的心意。
她吸了吸鼻子,神情有些恍惚,又學著記憶裡的模樣,路過小橋,進了茶樓,又出了茶樓,往小橋另一邊走,等了等,又往小橋走,又進了茶樓~
就像當年兩人初見一樣~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乾啥,可她就是這麼做了。
如此數次重複,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
小鎮街道上,微風輕輕刮過,茶樓裡的風鈴又響起了。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她身上的羅裙早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她又走了一次,茶樓屋簷下的風鈴還在響,她瞧了那風鈴一眼,腦海裡全都是第一次見他的回憶,她站在屋簷下,不顧及旁人的眼光,蹲下身子,抱著自己徹底放聲哭了起來。
夕陽下,茶樓屋簷下,鈴聲夾著哭聲在茶樓裡格外惹人眼。
安越越哭越難受。
這愛而不得又忘不掉的滋味真是生好難受。
天色慢慢暗了一些下來,拱橋下,河麵那邊晚霞卻還是絢爛耀眼,時不時還有幾隻鶩飛過,天邊一片燦爛。
微風慢慢停了下來,風鈴也不再響起。
茶樓上走下來一名女子,那女子瞧著氣派不凡,她身後跟著一個男子,兩人步伐輕盈平穩。
女子生得鐘靈木秀,她身後的男子生得高大俊美,瞧著應是壯年。
女子和男子一同走到了一樓,她瞧著茶樓屋簷下蹲著的女子有些淒苦無助的身影,她走的離她近了近,彎下身子,柔聲道“你怎麼了?”
她今日無意間見這安越在石橋和茶樓之間走了無數遍,心中疑惑,一早吩咐了店中的小二瞧著她,可彆鬨出什麼事情來。
那小二剛剛上樓告訴她,這姑娘已經在這蹲下身子哭了半響,也無人敢上前勸阻詢問。
她和安越也算相識,小鎮上的人來來回回就這般多,何況還是生得明豔動人的安掌櫃。
瞧見安越沒理她,她又柔聲道“你這是怎麼了?”
她還是沒理她。
她想了想又道“你想哭,便哭吧,等哭完了,事情就過去了。”
安越的眸子很痛,她吸了吸鼻子,聽見是熟悉的聲音,慢慢抽泣起來,又慢慢停止了抽泣。
接著她從抽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眼眸等,再抬起了頭,瞧了一眼,見是穿著緋色羅裙,鐘靈木秀的靈竹掌櫃。
這靈竹掌櫃,以前他們都以為她是男子,她整日戴著個麵具,做個男子裝扮,誰能想到她是個女兒身。
可前些日子,茶樓來了一個穿著青衣的男子,就是她身後的那位。
說是她夫君,她又拿下了麵具,換上了女裝,大家這才瞧見麵具下的真容,原來是個女兒身,還早已成家。
她們兩算起來也是相識,她站起身子來,腿卻麻了,她往後一到,差點摔倒,還是靈竹掌櫃手快,抓住了她的一隻手。
待安越站穩了身子來,才勉強扯出一抹笑意,聲音有些沙啞,開口道“多些靈竹掌櫃,我先告辭回去了。”
靈竹卻皺了皺眉頭,瞧著她,想起前些日子聽見有關她的事情,她柔聲道“是因為你家中要逼你成親嫁你不喜的男子你才~?”
她聽聞安越家中想給她說親,她一直不同意。
安越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是~”
“那是?我瞧著你今日在小橋和我這茶樓間走了無數遍~”
安越一笑,眼裡又湧了上來,聲音沙啞道“是啊,走了無數遍,有時候我倒是情願一遍也沒走~”
“彆哭啊,你~”靈竹有些束手無策地往身後的男子看了一眼,又回頭望著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