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去了,看看情況,也要回去複命。
尚未走進垂花門,就聽到二夫人又哭又罵,嗓子都嘶啞了。
“我們賀家江南望族,一門六進士,我祖父做過帝師!景峰,我嫁你是門當戶對,我的嫁妝一百二十八抬!
論家世,賀家比得過她盛家;論地位,我賀夢闌的陪嫁武裝得起一支軍隊。
景峰,她盛蘊有什麼?一個落魄女,一個帶拖油瓶嫁給你的孤女,陪嫁隻兩床棉絮。
你不要躲著不出頭,你當麵來和我對峙!我賀夢闌到底哪裡比不上她盛蘊?”
副官長“……”
她真敢吹。“一門六進士”、“帝師”,是另一個賀氏,跟宜城賀氏早己出了六服,是賀夢闌娘家硬攀上去,連了宗。至於祖父,也是那邊的老爺子,賀家晚輩自己認的“祖父”,人家都不知道。
“我替你生了六個孩子,景峰,六個啊!我從來沒踏入過你督軍府的大門,我是外麵的孤魂野鬼嗎?
沒有我賀夢闌、沒有我這房太太,你叔叔的家產拿得到手嗎?我的功績,哪一樣比盛蘊差了?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二夫人的嗓子,越發嘶啞,聲聲泣血。
副官長連木生今年三十二歲,他從十歲做勤務兵開始,就在景家當差。
很多事情,連木生不是親曆者,但聽說過,知道內幕。
當初,西府要替督軍娶的,並不是賀夢闌。
景家不缺錢,不在乎賀夢闌那一百二十八抬陪嫁。
當時選了西府太太、也就是景督軍嬸母娘家的內侄女,等於是給景督軍的嬸母一個保障。
快要訂婚的時候,內侄女突然暴斃。
怎麼死的,說不清楚,可能隻是急病,也可能是被人害死,因為那內侄女參加了世家女們舉辦的春宴,回家後一時發病就死了。
那場春宴,賀夢闌也在。
賀夢闌從小愛慕景峰,這件事不少人說過的。
她顴骨高,從年輕時候開始,氣質上就咄咄逼人,景峰並不喜歡她。當然青春年少的世家女,不醜的,也算是個美人兒。
賀夢闌叫嚷著要嫁給景峰,也不是一兩日。
朝廷動亂,北方叛軍來襲,太後都逃走了。江南受到的牽連不深,可大量流民湧入,人心惶惶。
賀家有錢有聲望,也隻是待宰肥羊。
江南還缺有錢人嗎?
至今二十幾年過去了,那些和賀家一樣有錢的門第,現在哪裡去了?
賀家感受到了危機,拚命要搭上景家這條船。
景督軍的父親,一首都是武將,統管幾省軍馬,他在亂世中乃強權;景督軍的叔叔有錢,勝過賀家。
最後為什麼選擇了賀夢闌,是景督軍叔叔那邊做的決定。具體因為什麼考慮的,外人不太清楚。
然而,連木生明白一個道理二夫人顛倒了主次。
景督軍從來沒求娶過她,景家也不需要她家的聲望和錢財;而二夫人娘家賀氏,沒有景家軍隊的庇護,就會倒。
是二夫人求著景家。
二夫人一首和大夫人盛氏比。
她覺得自己處處都比盛氏強太多,為什麼兩個人地位上相差如此巨大?
哪怕和盛氏平分秋色,她也不至於如此不平衡。
她太痛苦了。
二夫人競爭的核心、她最想要的東西,她自己一首都沒搞懂。
她怎隻恨大夫人盛氏?
明明這些事,都跟大夫人無關。
督軍才是最關鍵的。
當二夫人娘家的錢財對督軍並無吸引力的時候,督軍的心偏向誰,誰就重要。
所以,二夫人饒是論出身、論陪嫁,她永遠比不上大夫人盛蘊。
她有一點說對了,她生了六個孩子——這也是為什麼她如此囂張跋扈,督軍也沒打死她。
督軍需要孩子。
二夫人一生的“奮鬥”,就像打靶,靶子都偏了,怎麼打得中,又怎麼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