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一聲謝謝出口,國師再難保持先前的從容之態。
想他這一世,與人交手無數,哪怕是當年那些驚才絕豔又膽大包天的邪祟,也毀在了他的手裡,細數起來,這一輩子受到的挫折與侮辱,倒還不如這一夜之間,在胡麻身上受的多。
而迎著胡麻此時表情的坦蕩,他心裡甚至都生出了一種就此離開,不讓他如意的想法。
畢竟隻要自己這時候就走,那胡麻這第十柱香,終究也沒有機會煉成。
可這等想法隻是在心間閃過,終究還是放不下這最後的機會,沉沉歎惜之中,他也緩緩收了手。
注視著胡麻,低聲道:“其實這修命香,立天地的主祭之法,我本來是不認同的,此法乃是大羅法教的法門,也是最古老的法門之一,大羅法教立定天地,便是靠了此法。”
“但太歲降臨之後,天地早生變故,奇門異法層出不窮,天地變而大羅法教的修命法門卻不變,於我看來,這本就是落了伍。”
“因為當初太著急上橋,所以錯過了能背十二鬼壇的機會,後來意識到了十二鬼壇之重要,才選中了你。”
“隻不過……”
他緩緩搖了下頭,低聲道:“既是老君眉先生早有了打算,那我這場失算,倒也不冤。”
“天降之人裡最豪勇者,與十姓之中最狠決的胡家聯手算我,又有可怨?”
“真說起來,倒是我的體麵了。”
“……”
在他說著話時,周圍的法力,都在緩緩流向了他的雙袖,而他的神色,也愈發變得平靜,隻是這平靜裡自有一種沉重之意。
在胡麻慢慢起身,法相再度凝聚一刻,他也認真看向了胡麻,輕聲道:“有賭便有輸贏,贏了的總要有些彩頭,也算是對這位老朋友與胡家的敬重。”
“胡家小友,我本意不是要殺你,甚至都不舍得下手太重,以免毀了你的根基。”
“畢竟你活著,對我才有用,才有背起十二鬼壇的希望。”
“但你既要生死之中奪命數,我亦有成人之美之心,所以,請留神!”
“……”
話音落下之時,他向了胡麻,輕輕點頭。
再下一刻,兩隻大袖忽地灌滿了風一般湧蕩了起來,慢慢向了地麵之上壓落。
胡麻從頭到尾,一時留著神,也趁了這個機會,努力的喘上幾口氣,而在國師大袖向了地麵蓋落之時,他也忽地踏出一大步,法相手裡揮舞著的罰官大刀,惡狠狠向了國師斬落。
但刀鋒距離國師尚遠,便已忽地被他身前湧蕩起來的法力彈開。
同時,腳下忽地一空,低頭看去之時,瞬間毛骨悚然。
分明自己沒有跳躍,但不知何時,竟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半空,抬頭看時,便生出了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
是國師,他雙手向下一按,居然將整個大地,或者說上京城,給按下去了半丈有餘。
自己身子沒能跟上這座城,便忽然成了滯空之狀,守歲人力從地起,雙足離了地麵,自己身上的氣力便忽地減弱,他反應也快,急忙使出了千斤墜功夫,向地麵落了下來。
但在這一刻,國師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身前,臉上並無絲毫表情,大袖輕輕一揮之間,冥冥之中不知哪裡飛出了一根黑色鎖鏈,傾刻紮進了胡麻胸口。
抬頭看時,便見到四下裡天地都仿佛已經消失了。
隻有一扇有著凶神惡鬼浮雕的古老門扇,安靜的飄浮在半空之中。
這一條鐵鏈,正是從這古老門扇裡麵出來的,末尾是鉤子,鉤住了胡麻的身體。
而與此同時,四下裡空氣都有著被扭曲一般的模糊,更多的門扇分彆出現,一在胡麻頭頂,正對著他,一在胡麻身後,二扇分彆在他的左右,連著身前這一門,一共有五門。
胡麻法相湧蕩,極力掙紮,滾滾凶威向前擠壓了出來,本是想借機逼退國師,卻不料,國師居然眉頭微皺,儘數接下了胡麻以大威天公將軍法相打出來的氣力。
這幾乎可以打崩一座小山的力氣,分毫不浪費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國師居然連自己的影子,都沒晃動分毫。
隻有略略皺起的眉頭,表現出了他似乎多少也受了這一擊的影響。
但在這個功夫裡,另外四扇門中,也皆有鐵鏈垂落,頭頂之上的鐵鏈,徑直鉤進了胡麻法相的頭顱之中,冰涼刺骨,仿佛自己的血肉之軀裡,也被鉤上了這麼一根鐵鉤。
左右的兩扇門裡,則分彆鉤住了他握著將軍令與無字寶印的雙臂。
身後那一扇門裡,則是鉤住了他法相的後背,算到人手,那裡便是脊骨的位置。
再下一刻,國師輕輕低歎,五道鎖鏈,同時收緊。
嗤啦啦!
胡麻的法相本是神魂所化,但在這一刻,卻分明被拉扯的出現在了扭曲與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