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家夥,到了這會子,都還沒個正形啊……”
“這是對抗五姓的鬥法,倒被他們搞得像是手牽著手逛大集似的……”
“把戲門眼力毒,你說,這一場鬥法,咱們有多少勝算?”
一場集體會議結束,氣氛仿佛並不凝重,說說笑笑,便分了任務。
紅葡萄酒小姐也已經努力地去告訴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但她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把自己這個話聽進了心裡。
而在與其他人斷開了連結之後,一整晚保持了沉默的二鍋頭,才與她開始了單獨的對話。
“十成。”
紅葡萄酒小姐仿佛聽出了二鍋頭話裡的沉重,笑道:“我們沒有理由,也沒有興趣來打一場敗仗,所以,這場鬥法,咱們一定會贏。”
“但轉生者上橋太晚了……”
二鍋頭的擔憂揮之不去:“而且受限於太歲的詛咒,絕大多數人,隻能停留在非人層次,或許某些天賦異稟,或是手裡有某些物件的,可以達到非鬼層次。”
“但我們麵對的卻是五姓,怕是每一家都有著非神層次的存在,我們說些壯膽的話,倒是簡單,但真到了拚本命的時候……”
“僅是從境界上看,有資格與十姓正麵交手的,隻有三位。”
紅葡萄酒小姐聽他說著,卻是忽然笑了笑,道:“鐵觀音,你,還有猴兒酒先生。”
“但你也不要小瞧了其他的轉生者,能熬過了這四十年,敢接這個差事的,哪一個手裡沒點子絕活呢?”
“更何況……”
她頓了頓,聲音微沉:“我們有著十姓所不及的優勢!”
二鍋頭低低呼了口氣,壓力更大了。
早先自己可不習慣太過出挑,個子高的人最容易被看見,卻沒想到小心了一輩子,如今卻還是沒能藏住自己……
一不留神,這身本事變得太大了……
心裡鬱悶,但卻也不準備再往外推卸什麼,直接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讓我來領這差事,或是由我,去直接對付某一家?”
“因為我們對抗的不是五姓,而是這整個天下啊……”
紅葡萄酒小姐笑了起來,道:“正如同如今擋著這場殺劫的,不是周趙陳祝孫,而是這天下的世族門閥,所以我們若將所有力氣,都押在了五姓身上,便注定會輸給他們了。”
“看看便知道,小白接手了不死王家的產業,無常李家也投入到了明王旗下,同樣也是我們可以調動的力量。”
“隻是,怎麼說呢……”
“不死王家曾經是十姓,但到了小白手裡,便不算十姓了,無常李家同樣如此,轉投進了我們手下,便萎靡起來,匹配不上曾經十姓的名氣。”
“這倒不是什麼洗白弱三分的問題,而是十姓自身的性質決定。”
“鬥法輸給我們之前,無常李家一直以為自己掌管著整個門道,但焉知不是這個門道捧著他?”
“他站在了世人一方時,整個刑魂門裡,全聽他的,如臂使指,但如今投到了我們這裡,卻發現門裡的人反而指使不動了。”
“陰奉陽違,還是好的,更有一些,把他們視作了叛徒,不肯聽他們的。”
“所以啊,鬥到了最後,還是出身。”
“……”
二鍋頭聽著,都莫名地有種壓力倍增之感。
轉生者不是之前一直躲著的模樣了,也有了與十姓交手的膽魄。
但真是這麼往深了分析,才發現轉生者最大的敵人,竟不是十姓,而是如今這個世道。
“不讓你直接去對付某一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紅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鐵觀音跟我說過,鬥五姓,一定能贏,但這世界有些她看不清的問題,也是她的擔憂,所以我們需要有人看著整個天下,以防異變。”
“這個活,當然隻有走鬼一門才做得了。”
“如今的你,可是正經地走鬼之主,想來起這麼一個看天下的壇,應該問題不大?”
“……”
“大不大的又能如何?”
二鍋頭苦笑了一聲,才道:“這活我能乾,也乾得了。”
“隻是鐵觀音這個人……”
頓了頓,才苦笑道:“總覺得讓人心裡不踏實,以前我隻覺得那個猴兒酒可怕,現在想,人家也隻是太過理性。”
“這鐵觀音卻是知道很多事情,偏偏又不肯直說,總覺得讓人心裡不踏實的樣子……”
“她還在上京十二鬼壇之中沉睡著?”
“……”
紅葡萄酒小姐微一沉默,沒有直接回答,隻是低聲道:“她在忙著處理一些不好聽,不好看,但又必須有人去處理的問題。”
“我們已經顧不上方方麵麵了,隻能各自儘自己這一份力。”
“我相信我們贏的把握有十成,因為我們都見過更艱難的那場勝利。”
“或許也會有人畏懼,但我也相信更多的人會做出好的選擇,當初我們會成為被太歲最晚吞噬的人,是有原因的,大家身份不同,來曆不同,但骨子裡,有東西相同。”
“……”
“……”
退出了本命靈廟之後,二鍋頭便從睡眠之中醒了過來,如今他還仍然在猛虎關。
自打那一場殺劫掀起,胡麻去做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便也意識到了爭天命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沒有隨軍而行,如今仍在這一切的起點。
看著陰沉夜色下麵的天空,他緩緩閉目,又猛得睜開:
“起壇!”
袖子裡麵,呼呼喇喇,一道道壇旗飛了出來,繞他落了一圈,壇起九丈九。
而後,二鍋頭借法壇之力,緩緩抬手,五隻大小不一的石砣,便從旁邊的山穀之中飛了出來。
一隻接著一隻,分彆按著不同的方位,落在了他的壇中,每一隻石砣入壇,這一方天地,便震顫一下,仿佛整片天地,都隱約納入了壇。
而看到了五隻石砣入壇,二鍋頭神色已極為凝重,低低的罵了一聲:“就特麼拚上這一把吧……”
翻手之間,三柱香落在了地上,飄起了青色的香火煙氣。
“天清清,地明明,請神降壇照天清。”
“身化神,神化身,化起日月照分明。”
“天有氣數,地分陰陽,世間走鬼,陰神邪祟,聽吾壇上之令,以觀天下。”
“違令者,斬。”
“……”
念咒畢,抬手便是一把黃符灑了出去,呼喇喇作響之中,隻見得夜色之中,陰雲飄散,露出了五顆大星,光芒四溢,壓過了其他的星辰,北二顆,南三顆,仿佛是五隻眼睛。
其中一隻眼睛,正看向了東邊,明州之外,昌平王陣前。
“又爛了?”
此地有著一支打了明王旗號的冗餘軍,皆是不食牛子弟喚醒了的窮苦百姓,輾轉數州之地,也已聚起了幾十萬人。
其中大多老幼,但青壯也有十萬餘。
這本是天下冗餘軍中,最為驍勇的一支了,本意是過明州,與明王大軍會合,但卻沒想到,數日之間,竟是連遇大禍,境況急轉直下。
那領頭的,自封為討食將軍。
能借著明王旗號,將這麼多窮苦無糧之人聚集起來,經了幾場惡仗,沒把手下人打散,甚至還保住了婦孺之命,便可見也是一位有手段,有膽魄的漢子。
但如今,響當當一條硬漢,卻正蹲在了糧倉之前,心疼的哭:“我們就隻能餓死,活該吃不上糧?”
“搭上了多少條人命,才搶來了這麼幾倉糧,生怕熬不到秋收,為了細水長流,都是數著米粒下鍋,但就這麼一夜過去,便爛在了倉裡,天底下哪有這等作孽之事?”
“糟踐糧食,甭管你是人是鬼,都是要被雷劈的啊……”
“……”
“先不用急著哭,哭不出糧食來,哭也不能讓人家地主老爺真就大發慈悲。”
說話的是幾位早間剛剛趕到了這裡的江湖異人,由不食牛裡的仙師們舉薦而來,據說本是想隨軍乾一番大事業的,卻沒想到剛到了這裡,便遇著了這等事。
但麵對著這等怪事,他們居然神色如常,輕輕捏了幾顆糧食,隻見得發黑,發黴,輕輕一捏,便是一手的黑水,到鼻端嗅嗅,轉頭發問。
“這糧是怎麼爛的?可有看見什麼怪事?”
旁邊眾人,有的正傷心,有的一臉茫然,但還是有個膽子大的,負責守著糧倉,如今糧食爛了,他也要被砍頭。
這會子便鼓足了勇氣道:“是……是有一條飛屍,拜了糧倉。”
“便在昨天夜裡,我們守著糧,就覺得渾身發冷,明明點著火把,但也看不清楚周圍,迷迷糊糊裡,就看到天上……天上飛下來了一個人。”
“渾身都是臭味,死人的臭味,那臉,臉都爛了,也不像活人,它……它也不吃人,隻是向了糧倉拜了三拜,然後便又飛走了。”
“我們挨到了天明,才能重新動彈,趕緊報上來,開倉看時,糧便已經爛了。”
“……”
聽得他這解釋,旁邊的討食將軍等人,皆氣悶,卻又無話可說,死屍拜倉,毀了糧食,這種事他們也是第一次聽聞。
就算是真的,就算他們能信,可外麵那些還等著吃飯的百姓,又怎麼信?
“嘿嘿,果然是陳家的飛屍降。”
倒是細心聽著的江湖異人,聽他說了,便冷笑一聲,糧食扔了回去,道:“陳家五大降屍,一拜糧腐肉爛,二拜神魂顛倒,三拜日月無光,四拜天地昏沉。”
“第五具降屍更厲害,說什麼有著乾坤倒轉之能,具體的作用,倒是還沒有打聽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