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父。”幽絕便也往前躍出。
無邊無際、深沉的黑暗中,並不見有何異物。
但這樣的黑暗,卻讓幽絕的每一寸細胞都活躍起來。
他立在林中,凝神靜聽,然後向左急速飛出,手中猿杖白光掃出。
白光落處,一個黑影隨之躍起,落在了高處的樹枝之上。
幽絕亦躍上樹枝,雙足尚未立穩,對方已長鞭揮至。
鞭風淩厲,殺機暗藏。
幽絕忙向一側躍出,躲過這一擊。
身尚在空中,手杖橫出,白光卷向那人。
那人長鞭收回,順勢跌落,避過幽絕白光,自右側將長鞭又劈將過來。
幽絕側身避開,那人卻忽然將手一抖,鞭尾掃向他立於樹枝上的雙足。
若此時跌落,卻是不妙。
雖然黑暗中所見甚微,但此處下方起伏的呼吸雖然微弱,幽絕耳中聽來,卻清晰可辨。
然而此時長鞭逼人,無法立足。
幽絕向上躍起,長鞭卻又卷來。
隻覺右邊、左邊及身後同時有勁風襲來,來者不弱,且殺意濃烈。
不知是誰,要取自己性命。
此時已躍至樹梢,向上再無可攀處,唯有下落。
然而,下方早有伏兵。
此番凶險,如何脫得?
千鈞一發之際,不容幽絕多想。
四方聽來,右側氣息最近,當下運足全力,杖中白光刺向右側。
他既身負朱厭神力,又是瀕死求生之技,此擊非同小可。
隻聞右側之人慘呼一聲,一個黑影向下直直跌下。
右側一空,幽絕忙縱身躍出。
那三人卻不去顧跌下的一人,向著幽絕又撲過來。
底下埋伏之人知已暴露,也現身出來,一齊撲至。
這些人初時看他不過是個孩子,雖要殺他,卻並不曾儘力。
此時見他黑暗之中臨危不亂,判斷精準,攻擊淩厲,知不可輕敵,已鼓起十二分內力,定要置他於死地。
幽絕見他們如此凶狠,心下不由得擔憂起來。
這些人的目標隻怕並非自己,自己不過是無名小卒,已是如此凶險,不知師父那邊是何情狀。
雖然他不知師父究竟是何人,但聽常來莊中的勿橫奚忍所報,師父定非尋常人。
這些人這般凶狠,隻怕是針對師父而來。
如此想來,隻想速戰速決,運起勢來,體內炙熱的氣流洶湧而至,手杖在空中劃過,一道一尺來粗的白光中夾雜著火焰般的豔紅卷向撲來之人。
四人皆被裹入此光之中,竟無力閃避或抵抗,紛紛滾落在地,慘呼聲此起彼伏。
幽絕凝神一回,縱身躍上此處最高的一棵古鬆上,紅白光芒直劈而下。
隻聽一聲哀呼,一個黑影捂著右臂躍下樹梢。
漫天黑暗忽然隱去,明亮的陽光霎時灑滿整個樹林。
林木甚密,並望不見馬車在何處。
幽絕躍下樹梢,地上那些人皆已沒了聲息。
幽絕忙往馬車停處奔去。
遠遠便見暗聽跪在地上,向尊主說著什麼。
車簾打起,尊主仍坐在車內,看起來並沒有受傷。
幽絕心下倒怪自己大驚小怪,以師父的修為,怎會有人傷得了他。
回至馬車前,與尊主行禮。
“如何?”尊主向幽絕道。
“走了一個,但已受了杖擊。”幽絕答道。
“嗯,”尊主直望著他,含笑點頭,眼中煥發著熠熠光彩,“下次要做得乾淨點。”
“是,師父。”幽絕回道。
尊主忽然盯著幽絕的臉看了一回,道“走近來。”
幽絕便走至尊主跟前。
“這是?”尊主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
莫行與暗聽亦是如此。
幽絕的右邊的臉上,長出了一層細細的雪白的絨毛。
“上車吧。”尊主對三人道。
四人再次坐上馬車,往前行去。
此處前去,皆是深山,並無人煙,當夜四人便宿在山中。
次日又行得半日,午後來至一處。
四麵翠山環繞,林木幽深,清脆的鳥鳴聲此起彼伏。
一灣略泛著白、又透著點黃的水,氤氳著薄薄的熱氣。
莫行與尊主褪了衣,尊主便踏入水中。
水並不深,尊主坐下後,水剛好漫到他的肩膀。
熱氣彌漫在他的四周,他蒼白臉上也微微泛起一點血色,顯得柔和了些。
尊主在水中閉目養神,三人便在旁邊侍立。
約一個時辰左右,尊主起身,莫行仍與他穿好衣衫。
卻並不回轉,夜裡仍宿在林中。
次日午間,尊主又進入水中,浸了一個時辰。
如此浸得三日,一行人方才離開。
仍按原路返回,一路平順,並沒再遇到什麼事。
尊主道“難得下山,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嗎?”
幽絕卻搖頭道“沒有。”
這世間,已經沒有人在等著自己。
有的,隻有冰冷、痛苦的回憶罷了。
如今,自己能回去的地方,隻有一個而已。
那些夾雜著傷痛與悔恨的歡愉與溫暖,再也不會想起……
那些欲要永遠忘記的深切的痛楚,再也不要去憶起……
在這蒼茫的世間,隻朝向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