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你!
正值晚高峰,地鐵車廂裡塞滿了人。
一個米色襯衫、牛仔褲、穿著高幫帆布鞋的女孩扶著扶手,耳朵裡塞著藍牙耳機,正講著電話。
過肩的長發烏黑發亮,被一條鵝黃的綢帶鬆鬆束著,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她隨意地站著,姿態卻很好看,引得其他乘客頻頻注目。
“你怎麼知道我有傳染病的?”
女孩微微側過身子,睜著雙明亮的杏眼,渾然不知自己這一句話又吸引了多少目光。
“對,神經病我也有。”
丹唇微啟,淡淡的語氣,又是一句令人連連後退的話。
“寄生蟲?我放宿舍了。”
女孩繼續旁若無人地講著電話。
“不行,你明天來拿吧,我今晚有事。”
“上午吧,上午我應該在的。”
“不了,謝謝啊,我弟今天回國,我看完演唱會正好去接他。”
“好,不客氣。”
“拜拜。”
宋瀟掛了電話,舒了一口氣。
她討厭在喧鬨的環境接電話,雙方誰也聽不清誰,不得不扯著嗓子,可能會讓人覺得很沒教養。
一抬頭,她驚訝地發現,原本擁堵的地鐵似乎寬敞了不少,原來緊緊挨著她的一圈人都往後縮了縮,於是在她四周空出一小塊空間來。
四麵八方而來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詫異,幾分驚恐。
好吧,宋瀟扶了扶額,心中了然。
她是個醫學生,也是個名副其實的美女,不過在解剖室能對著屍體能熟練剝皮、單手夾斷一排肋骨的美女,總讓人有些望而生卻。
“藍色生死戀”在醫學生中本是人手一套,不過到了實習階段有所缺失也很正常,每逢趕上考核,大家就開始狂補知識點,宋瀟作為一枚大學期間專業前五的學霸,早就習慣了自己注滿筆記的教科書被借來借去。
(注醫學教科書因為其美麗的天藍色書皮,繁多的數量、極度複雜的內容、全是重點的考法,在考試周能帶給醫學生“生不如死”體驗,從而被戲稱為“藍色生死戀”,包括但不限於《人體寄生蟲學》、《神經病學》、《傳染病學》、《兒科學》、《內科學》……)
……
正是夏季的傍晚,空氣悶熱,大城市的路上永遠人來人往,車輛擁堵,鳴笛不斷。
宋瀟揣著票趕到紅海體育館時,天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大片烏雲漂浮在館上空,一場暴雨即將降臨。
宋瀟從地鐵站一路小跑過來,有些喘不上氣,於是放滿了腳步,環顧著四周。
滿眼可見演唱會的巨幅海報,齊衡的那張帥臉很是養眼,“日月之行”巡回演唱會,聲勢浩大,這是最後一場,更是爆滿的節奏,齊衡人氣之王的稱號當之無愧。
廣場兩側的臨時雨棚下擠滿了粉絲,舉著各式各樣的應援牌,一片沸騰,保安在現場維護著秩序。
宋瀟路過時,女粉絲正聲嘶力竭的齊聲喊著齊衡的名字。
離演唱會開始還有不到20分鐘。
宋瀟正朝著檢票口走去,兩名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攔下了她,化著桃花色眼影,穿著超短裙,稚嫩的臉上滿是驚訝。
“姐妹,你進去怎麼什麼都沒有?”
她應該有什麼?
宋瀟還沒反應過來,其中一個女孩子就一把擼下手腕上的發光手環,又拿過另一個女孩手裡的應援棒,一同塞進了宋瀟手裡,順便輕拍了拍她的手,十分自來熟的模樣。
“一家人一家人。我們衡哥,必須要有牌麵。”
宋瀟哭笑不得。
她一向不追星,但身邊也有不少同學每天在各種粉圈裡混,一周換一次老公,常年處於戀愛的甜蜜中,宋瀟看她們熱火朝天、精力旺盛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掉下的一把又一把頭發,不得不服老。
但今天這兩個比她小了快十歲的小姑娘一口一個姐妹的喊著,讓她有種同齡人的錯覺。
於是她頗為欣喜地戴上了手環。
隻是,剛告彆了兩個小姑娘,宋瀟又被一個戴眼鏡、約莫三十幾歲的大叔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可以嗎?”
“我想問問你這票賣嗎?”
“價錢好說。”
宋瀟心想,自己確實缺錢,但看上去有那麼明顯嗎?
還沒等宋瀟開口,小夥子便吐出一個數字。
幾乎是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她前幾年就知道齊衡名氣大,身邊不少同學也天天在她耳邊念叨,但直到今天,此時此刻,忽然和人民幣掛上鉤,她才深切的意識到,這些年齊衡究竟火到了什麼程度。
委婉地拒絕了這個有錢的小夥子,宋瀟頭也不回地奔向檢票口,生怕再蹦出來個啥人。
走進會場,一陣又一陣的尖叫就震得人耳膜疼,她隻搶到了看台票,朝下看去,頗為壯觀。
密密麻麻沸騰著的人群,呈半圓形一層一層地圍著舞台,熒光棒揮舞地頗有節奏,像一片發光的海洋。
等了許久,終於在漆黑舞台中央,緩緩落下一束光,那個高挑俊朗的男人出現的瞬間,又是一陣尖叫狂潮。
宋瀟靜靜地盯著大屏幕。
齊衡依舊留著那半長不短的頭發。冷峻的五官,迷人的下頜角,她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齊衡,是耀眼的星光,籠罩著自己的世界,卻遙不可及。
但仔細想想,如果他眼裡少三分沉鬱,再多幾分倔強,和七年前的那個少言寡語的“燜燒壺”齊衡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他隻身站在那諾大的舞台上,麵對著千萬人,微微側著頭,骨節分明又奇長的手指緩緩撥動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