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入咖啡廳,門上鈴鐺叮鈴一響,一個俄羅斯姑娘用稔熟的中文說“歡迎光臨,兩位裡麵請!”
兩人坐在窗邊,點了兩杯咖啡,和一份點心。
看著咖啡店對麵的俄式建築,“我覺得,林惠雅會更喜歡來這裡。”
“你,對林惠雅毫無芥蒂?”
“沒有林惠雅,還會有張惠雅。我沒有憎恨她,大概是因為我不在乎許詩哲吧。”沈夢昔想了想,回答道。
王守卿有些急於澄清什麼似的跟著說“我也不憎恨詩哲。”
“哈哈,你還是不要解釋了吧,全國人民都知道你是癡情種子”眼見王守卿臉色劇變,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些忘形了。”
王守卿搖頭,“去年,我無意中得知,當年她為了和詩哲結婚,私下打掉了我的孩子,從此心裡就再沒這個人了。沒有再婚隻不過是對婚姻失望而已,你呢,章小姐一直沒有結婚,難道也是一直不忘詩哲?”
“我是覺得一個人比較自在。又不是活不下去,為什麼要遷就彆人改變自己的生活。”
“有道理,女人的財政自由非常關鍵,章小姐嫁妝豐厚,又有能力賺錢,的確有資格不必看人眼色。”
“你沒生氣?”
“沒有。”
“唉,我這人有個缺點,一旦混熟,容易失言。”
“章小姐不必解釋,我並非心胸狹窄之輩,也不是心靈脆弱之人。”說完笑了,“你是不是聽了外界傳聞,以為我整日鬱鬱寡歡,不能自拔?”
沈夢昔的眼神出賣了她,王守卿啜了一口咖啡,“外界傳聞,你仍深愛詩哲,常常在深夜吟唱一首詩,被孩子聽去,在嘉璈兄的婚禮上唱了出來”
“停!停停停!”沈夢昔連忙舉手製止,“王守卿,你的報複心太強了!”
“哈哈哈,也對,我們都是被動地深陷傳聞,還是互相同情一下比較好。”
第三天,王守卿沒有時間陪沈夢昔,派副官跟隨她繼續逛街,在一家日本醫院門外,一對夫妻坐在雪地裡,抱著孩子痛哭不止。
“劉副官,把車停在他們旁邊。”
沈夢昔下了車,走上前,“孩子怎麼了?”
女人猛地抬頭,哭著一迭聲說“求求你,救救我閨女!求求你,求求你!”
沈夢昔摘下手套,摸摸孩子的額頭,“發燒了,醫院不給治嗎?”
“俺們是吉林來的,俺男人是吉林鐵路局的,他們日本人說哈爾濱醫院看得好,俺們就坐火車來了,看了兩天,孩子還發燒,錢都花光了,就把俺們攆出來了!”
“吉林沒有大夫嗎?中醫不能看嗎?大冬天的非得帶孩子遭罪!”
“有大夫,他們說西醫看的好,俺們坐車又方便才來的”女人囁嚅著說。
“彆凍著孩子,你們住哪兒?”
兩人指指西邊,“那邊的四海旅社。”
“走吧,去旅社。”
兩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上車了。
“孩子隻是風寒,完全不必舍近求遠的到哈市看病,你們這樣折騰,反倒讓她多遭了很多罪!”到了旅店,沈夢昔給孩子做了檢查。
量了體溫,高燒397,沈夢昔給她打了退燒針,又留下幾包小兒速效傷風衝劑,那男人驚訝地看著沈夢昔的注射器,“這,這個好像跟日本人用的不一樣,你這個行嗎?”語氣充滿懷疑。
從一開始,沈夢昔就對男人推崇日本的表現特彆反感,大怒道“在日本人的鐵路上了幾天班,就看不上中國的東西了!你的日本祖宗怎麼不給你女兒看病!”沈夢昔一把抓過藥,“不給了!”
女人大哭著,拍打著男人,“你趕緊滾出去!出去!”
轉頭哀求沈夢昔,“求求你,好人,把藥給俺們吧,他就是個混賬,你彆跟他計較,俺閨女是俺們的心尖兒,他急糊塗了!”
沈夢昔也是一時氣話,怎麼可能看著一個孩子垂危,而坐視不理呢。
“難得你們不是那重男輕女的,我就看在孩子的份兒上,把藥給你們!”沈夢昔看著臉色漸漸正常的孩子,摸摸脈搏,探探鼻息。“孩子沒什麼大事了,你們等她好利索,再回家吧,病情不能再反複了。”
女人欣喜不已,連連應是。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姑娘醒來睜開眼睛,是個非常漂亮的孩子,難怪父母視如珍寶,沈夢昔摸摸她的小手,隨口問。
“叫李慧賢,一生日半了!”那女人抱起孩子,給她喂了些水。
沈夢昔半晌都沒有說話,她盯著女孩的臉,又伸手摸摸她的臉,“好好養著她。”
女孩病歪歪的沒什麼精神,在沈夢昔摸臉的時候,居然還衝她笑了一下,沈夢昔差點掉淚。
臨走,給了女人五十個大洋,“這幾天也要吃用,回去還要坐車。拿著吧!”
“老天啊,我是哪輩子積德了,遇到太太這樣的好人!承了這麼大的情,我們一輩子也還不上啊!”
女人感激地還要下跪,沈夢昔連忙扶住,“我隻是覺得和你女兒有緣,不必客氣。”想說些不要輕信日本人的話,想想又覺得沮喪,他們在鐵路局工作,日後才能躲過屠殺,躲過人體實驗。算了吧。
“恩人啊,把你的名諱告訴俺們,回家我就給你供個長生牌位,佛祖保佑你長命百歲!”屋外的男人也進來了,見女兒醒轉,連連作揖,又要下拜。
沈夢昔聽不得他們又是恩人,又是要下跪的。扔下一句,我叫沈夢昔,就快步離開了,那女人在身後,仍自大聲喊著“佛祖保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