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璃春染!
他這一番話中譏誚貶低之意便是個傻子愣子也聽的出來,隻是比此更重要的是,這不可一世的濁世佳公子的言外之意。
他是指,她此番出現在此,是為了博取他的注意?
嗬!
沒想到俊美非凡的刺史府嫡子魏長宇,竟是如此狂妄自大、恬不知恥!若是要那些傾慕他的姑娘們知曉……怕是也不會相信。
孟璃不禁有些挫敗之感,忽然醒悟,她此番在此,雖是不經意,但確有幾分瓜田李下之嫌。
要說不是窺知他的動向偷偷跟來,怕是辯解也不會有人相信。何況這樣一位名盛允州的貴公子,家大勢大,又頗有幾分才氣,恃才而嬌也是自然而然極為正常的事,倒也怨不得他會心生誤解。
如此體諒他人、換位思考了一番,孟璃不禁有些敬佩自己豁達大度的心胸,既然貴公子誤解了,那便順勢而為,全了人家的麵子,也免得過後醒悟過來,含羞帶怒,心中不快。
於是,孟璃正了正眼色,強裝上一副被戳穿後羞愧難當的模樣,怯怯解釋道:“魏公子莫要誤會,我不是有意要偷偷跟來看你行方便的!”
魏長宇麵色瞬時陰沉了幾分,似極力壓製著心頭怒氣般低低問道:“你說什麼?”
“魏公子儘可放心,您在此處行方便之事我會假裝沒撞見,不會告知他人的!”孟璃一副信誓旦旦的真摯模樣,壓低聲調輕輕承諾道。
魏長宇的臉色似又青黑了幾分,陰冷的眸光極為惱怒地掃向孟璃,“你再說一遍!”
孟璃秀眉微挑,沒想到這位魏大公子竟還不放心,要她再說一遍,於是笑容可親、勉為其難的又道:“我說我不會把魏公子在此行方便之事給傳出去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本公子在行方便之事?”魏長宇怒不可遏的質問起她來。
他不過是陪祖母上完了香,受不了被一群鶯鶯燕燕的姑娘圍觀才尋了個借口出來透氣,哪知竟碰上個鄉野村姑,大言不慚的欲要討他歡心,真是令人作嘔!
魏長宇一張俊臉上烏雲密布,怒瞪著眼前人猛地欺身上前。
孟璃心頭一慌,僵著笑意忙往後退,卻防不勝防的踩到了一顆光滑的卵石上,瞬時重重仰麵向後摔了個結結實實。
而在劇痛與淚水齊齊襲上心頭的同時,一種異樣而熟悉的溫熱感覺自下體緩緩淌過。
有什麼東西濕濕黏黏,令她又痛又恨。
腹中忽然便似有雙無形的手在揉搓一般隱隱生痛,並加上後背磕在硌人的石頭上的劇痛,兩種痛意內外交織,令孟璃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淚花霎時綻露出來。
魏長宇斜眼冷瞥了眼地上凸自呻吟的孟璃,似很愉悅般輕哼了一聲,攏了攏褐色大氅,居高臨下的丟下一句毫無人性的評價:“自作自受。”
孟璃噙著淚光,輕揉著痛意森森的後背,怨恨至極的瞪了眼眼前喪心病狂的高冷公子哥。
若不是此刻身有不便,她早就一拳頭揮過去溜之大吉了。
孟璃依舊躺在冰涼的卵石上,想著是因為喝了涼水的緣故,還是因為方才的那一摔,她能感受到體下溫熱的暖流已浸濕了粗布衣裙。
起,還是不起,艱難抉擇在她心頭拚命掙紮。
正無儘懊惱之際,忽瞅見魏長宇沒來由的綻開一抹魅惑人心的冷笑,孟璃忍不住嘴角抽搐,這人怕不是有病吧!站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走?難道不怕她訛上他?
正想著如何委婉地請走這尊大佛,卻見魏長宇麵色琢磨不定的瞟向了她的下體,那裡的衣裙已染上了一抹詭異的殷紅色,他波瀾不驚的眨了眨雙眼,看破爛似的眼神瞧著她,不冷不熱的冒出一句:“春寒露重,姑娘也當自重。”
他最後兩個字咬音極重,多看她一眼就會掉兩斤肉似的收回了嫌惡的目光。
孟璃愕然,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淡定的盯著他轉身離開,大氅翻飛消失於倉山泱水間。
嗬!無恥之徒!
孟璃衝魏長宇最後離開的方向狠狠翻了個白眼,艱難的從地上爬起後,她簡單收拾了一番,掩蓋住衣裙上的血跡,迅速返回了慈音寺的山門前。
沒見一位姑娘下來,約摸著魏老夫人還在“看孫媳”,孟璃決定先解決下當務之急,再去應付孟兮下山後尋不見她人影的怒火。
火速奔回家收拾換衣後躺到床榻上的孟璃,在昏昏睡了兩個時辰後,等來了忿忿闖進她的小破屋怒火難耐的孟兮。
孟兮甫一進屋,便瞧見了悠閒躺在床榻上似在閉目養神的孟璃,滿臉火氣似燃燒的焰火般劈裡啪啦的響徹起來,“好你個孟璃!妄我四處尋不見你,原來你是早早就撇下我一人自己回來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阿姊嗎?”
孟兮語氣咄咄,作勢要上前去掀孟璃的被子,孟璃心頭一駭,忙捂緊被子可憐兮兮道:“我……來葵水了……”
“你……”孟兮微微一怔,卻並沒因為她身體上的不適而略緩言辭,依舊是刻薄無情的一頓數落,“你丟下我一人就是不該!好歹我阿娘養了你十二年,說是孟家的女兒,其實就是侍奉我的婢女!如果不是阿娘收留你,你四歲時早就和那個十多年沒見過麵的窮酸親戚一起餓死街頭了!你便是來了葵水又如何?我讓你原地待著你就是不許多挪一步!……”
十二年聽下去,孟兮難聽的話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從幼時尚不知如何罵人到如今脫口成章,孟璃也甚為感慨她詞句積累之豐富,頭腦轉動之靈活,出口成章之流利。
然而,長久以來形成的左耳進右耳出,倒是省去了她心頭許多麻煩事,可以令她有空當去思索些轉移孟兮注意力的事情。
就比如,此刻。
“阿姊,你可與魏老夫人搭上話了?”
此話一問,果然很有效地止住了孟兮的數落,她那嬌俏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一抹磅礴的怒氣,“都怪那個柳知蓮!若不是她,我或許早就贏得了魏老夫人的歡心!”
柳知蓮,長壽街柳家酒鋪柳老三的二女兒。
孟璃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淺笑不語。
那姑娘雖沒有孟兮生的標致,卻比孟兮有本事許多,會算賬,會籠絡客人,重要的是那張嘴皮子似佛祖前開了光一般,說什麼什麼靈。
譬如,半月前稱住橋頭的周老頭家即將臨產的孫媳將會生個女娃,結果他那日日愛吃酸的孫媳真的生了個女娃。
俗語說,酸兒辣女,一心想抱孫子的周老頭鬱悶的有十多日不出街賣糖葫蘆。
柳知蓮雖因著一張開過光的嘴得罪了不少人,但其酒鋪生意興隆確是多半因為她的能言善道,而與之相比,事事不如意便拿她出氣的孟兮確實不太聰明些。
孟璃難得來了興致,很賣麵子的好奇道:“那柳知蓮如何招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