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霧氣濕冷,幽暗不見天光。
趙懷安踩著皮靴將山道上的腐葉碾碎,順帶起一腳的紅泥,走到了一棵參天巨木麵前。
單木成林。
趙懷安從下抬頭仰望這棵樹,巨大的樹冠仿佛一個車蓋,將周遭籠罩得一團黑。
這麼大一棵樹,也不知道得長多少年。
隻是此時趙懷安,一點沒有探究好奇的意思,反而滿臉的沮喪。
因為這是趙懷安第三次走到這裡,看到這棵“熟悉”的參天大樹。
是的,趙懷安他迷路了。
之前,他就來到了這裡,可在林子裡繞了一圈後,他發現又回到了原處。
趙懷安不信邪,換了個方向繼續走,再然後他就又到了這裡。
直到趙懷安把三個方向走完,依舊沒能走出這片密林,他這才死心。
真邪門了。
披著甲,背著行囊走了這麼多的路,饒是趙懷安體質變態,這會也氣喘籲籲。
他走到巨木前,選了一條突出地麵的樹根坐了下來,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尋著太陽的方向走?
可趙懷安抬了抬頭,氣餒了,這密林遮光蔽日的,哪看得到太陽?
按照樹林生長的方向?
以前趙懷安也學過一點野外求生知識,聽說優秀的野外生存者可以從樹木生長的情況來辨彆方向。
比如樹木哪一側生長的更茂盛,那一側可能就是南方。
但此時的趙懷安隻想問問,哪家好人能在原始老林中看出哪邊樹木更茂盛?
剛剛他就賭了一下,選了一處看著茂盛的地方走了,可最後不還是又回到這裡?
現在,趙懷安隻能另想辦法了。
不過除了迷路這樣的“小麻煩”,趙懷安卻有更大的發現。
那就是他的這具身體堪稱體能魔鬼。
他之前披著全套鐵甲,上下加在一起少說有六十斤,再背著裝備和行囊,八九十斤是少不了的。
而趙懷安呢?背負這麼重的負擔,卻可以在森林裡走這麼久,直到現在才感覺到累。
這是什麼?這是天生做牛馬的好材料啊。
這樣的體能再加上趙懷安學過的一些器械技擊,才有安全感嘛。
……
坐在粗壯的樹根上,趙懷安順手就從腰間解下黃皮葫蘆。
這是唐軍武士的標配了,專門用來裝水的。
趙懷安稍微晃了晃葫蘆,卻聽不到聲音,馬上心裡一沉。
他還不死心,又把塞子打開,舉著葫蘆張著嘴就要喝水。
可嘴巴張的老大,葫蘆裡滴下的卻隻有可憐的三兩滴。
趙懷安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嘴巴,自己怎麼就不知不覺把水給喝光了呢?
其實林子裡也不是沒水潭,就剛剛他走的一路,就看到幾處小水潭。
但這些水,趙懷安可不敢喝一點。
在這密林中拉了肚子,得了痢疾,那是真要丟命的。
歎了一口氣,趙懷安心裡涼涼的。
現在他隻有最後一個選擇了,那就是冒險去附近的河流取水。
這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河流旁邊總有河穀,這些蜿蜒的河穀是天然的通道。
隻要沿著河穀地往上走,不愁遇不到聚落地。
但偏偏有一點,那就是太危險了,走河穀地太容易撞見敵軍了。
本來他走森林就是為了繞開那些敵軍,但現在這個情況,看來也隻能冒險走河穀道了。
將葫蘆裡的最後兩滴水抿完,趙懷安抄起陌刀,扛著行囊轉道向右。
……
水聲越來越響,趙懷安加快了腳步。
陌刀掃過林邊的古藤,掃下一陣敗葉,等趙懷安走出林子時,正看到眼前一幕:
隻見陡峭的懸壁上,一道白練懸空而下,激昂起的瀑布濺起無數水氣直撲趙懷安的臉龐。
本來就走得滿頭大汗,這會被水汽一激,趙懷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看著大瀑布,趙懷安暗道:
“怪不得老遠就聽到水聲呢,沒想到這還有個大瀑布,這可比我以前去廬山看的那個瀑布大多了。”
帶著一點對前世的小怨念,趙懷安抹了把臉,指縫間滲出的不知是水汽還是汗水,濕漉漉的。
看著這麼一大片河流,趙懷安感覺更渴了,但他沒有直接下去灌水,而是躡手躡腳地爬上了高處。
那裡有一塊巨石,正好可以擋著趙懷安的身形,他趴在石頭上,來回眺望著,確定附近沒有人後,才放心退了下來。
越是這個時候,腦子裡的弦就越要繃緊。
趙懷安七拐八拐的下到河邊,將葫蘆取下,背對著河,將葫蘆按在水裡。
他繼續東張西望,確定真的沒有危險後,才取下兜鍪,隨手將陌刀、角弓、行囊放在左手邊,這才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