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嶽對趙懷安道:
“二弟,你知道牛禮他們那些唐奴是怎麼來的嗎?”
趙懷安不知道,但也猜測就是南詔人這樣掠奪回去的。
隨後鮮於嶽就說了這樣一段秘辛。
原來七十多年前,南詔人有史以來第一次攻破成都,雖然隻是一座外城,但依舊擄掠走了數萬唐人,這裡麵大部分都是婦女和匠人,而牛禮他們的祖父就在其中。
而他們鮮於家在那一年的成都保衛戰中死了十六個嫡親族人,彼此之間不可謂是血海深仇了。
看著鮮於嶽眼睛都紅了,趙懷安深怕他不理智,摁著他的背,勸道:
“老嶽,咱們後麵回邛州,在戰場上痛殺南詔狗。”
鮮於嶽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車隊,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趙懷安心裡也憤怒,但隻是基於內心的人道主義,所以他這會倒是頗為冷靜地觀察著車隊。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奇怪的,那些唐人都被麻繩縛著走,但車隊中卻有十幾個檻車,裡麵都各自收押著一名囚徒。
而當中有一名囚徒則最慘,頭被鎖在檻車的車頂,整個人站在車上,卻隻能勉強墊著腳。
而他邊上還有兩個持長矛的南詔兵,時不時用矛尾戳他,哈哈大笑。
趙懷安看得眯眼,這人是真慘,乾了啥事遭南詔人那麼恨啊。
他邊上的鮮於嶽顯然也看到這人,臉上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和趙懷安說道:
“看見那檻車嘛?雖然那人披頭散發看不準確,但像是先鋒遊弈使宋建。”
見趙懷安沒反應,鮮於嶽又補充了一句:
“他叔父就是現在的平盧節度使宋威,這宋建和他叔父四年前入援川西,在漢州的毗橋大破南詔軍,後來他叔父就升到了平盧節度使,而這宋建依舊留蜀。沒想到現在被南詔人給俘了。”
想到這裡,鮮於嶽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宋建也是好漢子,落到南詔人少不得有扒皮之苦。”
鮮於嶽說到這個扒皮,趙懷安忽然就想到當日他在戰場上看到的那具屍體,那人就是被扒皮了的,那一地的黑水,想一想趙懷安就要吐。
可就在此時,土坡上變故突生。
對麵山上,忽然滾落無數巨石,直接砸向車隊最前的南詔馬步。
這條土道位於兩山之間,那些南詔人不是不知道這裡容易被伏擊,但這段時間唐軍已經被徹底打趴了骨頭,一直縮在邛州。
而雅州這邊已經算得上是後方了,所以這些南詔軍才這樣有恃無恐,開始往國內大規模押送俘虜和奴隸。
而現在忽然被伏擊,南詔軍頓時吃了大虧,但很快南詔人就開始反擊,一隊隊南詔兵開始向著東麵群山上衝去。
此時,望著亂成一團的南詔軍,趙懷安和鮮於嶽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狂喜,尤其是趙懷安,一錘草甸子:
“賊娘皮,乾他娘的這一票。”
說著,他就把自己貼身的腰牌遞給孫泰,讓他回去吩咐趙六、趙虎他們把山棚們都給組織起來,把甲械也發下去。
趙懷安還擔心那些山棚不願來,還補充了一句話讓孫泰帶回去:
“人傻,錢多,速來!”
就這樣,趙懷安等人興奮地盯著戰場,尋找著機會。
……
殺聲四起,南詔兵不斷向著東麵的土坡衝鋒,這些來自南詔洱海區域的府兵無論是戰力還是戰心,都是頂尖。
而目前為止,伏擊的那支人馬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這讓趙懷安心裡有點沒底。
此時,土坡後邊的車隊也開始隱約騷動,那些絕望的唐人俘虜激動地四處張望,但很快就被邊上的南詔軍武士痛毆。
留守在車隊的南詔軍大概五六十人,此時圍在一起,緊張地看向兩邊群山。
趙懷安看不到對麵山裡的戰況,正猶豫著,後麵就衝來了一群人,正是何伯、李大、費揚古、張歹等人。
他們穿著趙懷安發的衣甲,在趙六、孫泰的帶領下直奔過來。
趙懷安覷了一下,除了四家山棚,牛禮也帶著解放奴跑了過來,隻是衣甲明顯不合身,邊跑邊晃。
幾個把頭還有趙懷安的門徒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尤其是人群中的費揚古最為興奮,他是費姓山棚的把頭,平生最愛攔路劫道,一聽趙懷安說這裡人傻錢多,響應得最積極。
其他幾家也差不多如此,這些川西大山裡的山棚們,那真是聞劫而喜啊。
可當他們走到趙懷安身邊,往下麵土路上一望,各個呆滯。
此前還興奮要搶錢搶女人的費揚古嘴裡發乾,艱難地問趙懷安:
“趙郎君,你說的肥羊不會是下麵的南詔軍吧。”
見趙懷安不吱聲,費揚古頭也不回,就準備帶著寨裡的人走。
這不是欺負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