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飯前,趙懷安背著半筐銅錢找上了豆胖子。
當時豆胖子正拿著陶盆炫著他最喜歡吃的豬肘子,聽伴當說趙懷安找上門了,一發狠,拍著木箱子就大罵:
“這趙大也欺人太甚,為了角抵賽,我喊得喉嚨都啞了,最後一分錢沒要,還要我如何?呀呀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說著,豆胖子就跳了起來,從木塌邊撿起鐵骨朵,就要和趙懷安拚命。
但這個時候,還是他白天帶著身邊的綠圓袍家奴開口了:
“郎君,那趙大上麵有人。”
豆胖子一條腿都踏出去了,蠻橫罵道:
“有人又如何?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但又一個綠圓袍家奴也補了一句:
“他上麵的是先鋒遊弈使宋使君,他的背後是咱們節度使和忠武軍。”
於是,豆胖子的另一條腿這會怎麼都邁不出去了,但嘴裡猶在罵著:
“這不欺負老實人嘛,啊,老實人就該被欺負?”
可下一秒,帳篷外就傳來趙懷安那爽朗的笑聲:
“豆老兄,我來看你來了。”
於是,豆胖子連忙扔掉了鐵骨朵,一腳踢進了木塌下,然後在帳幕掀開的那一刻,對著那個陽光好漢子擠出了笑臉。
……
趙懷安進來的時候,看到豆胖子已經迎到了門口,心裡還有點不好意思:
“這豆胖子雖然人長得磕磣了些,但做人確實不錯,就這樣老六還黑人家錢,真不當人。”
他掃了一眼,看到木箱子上有一盆肉,心下一喜:
“果然拜門就該這個時候來,這不就蹭了一頓。”
接著,他就咧著嘴,笑著招呼豆胖子:
“豆老兄,吃飯呐。”
豆盧封這會臉上是擠著笑的,但肚子裡的氣是一點沒少,這會聽趙懷安的話,更氣了:
“這還要來敲我一頓肉?這趙大什麼人嘛?宋使君怎麼看上這樣的人,我不比趙大強?”
“還有這個趙大,人是真不行,有事就是豆老兄,沒事就是豆胖子,不能深交,不,是壓根不能交。”
但豆胖子自覺是體麵人,也拉不下臉,就喊了一個綠圓袍的家奴:
“豆盧三,你去後麵問問,還有沒有肉了,沒有就算了。”
豆胖子這麼明顯的暗示,那豆盧三竟然沒聽見,反而笑著對趙懷安道:
“趙郎君真是來得巧了,營裡剛殺了一口豬,血都熱呼著呢,我這就給趙郎君端來。”
趙懷安連連說好,不過為了防止豆盧三拿錯肉,還專門告訴他,他喜歡吃五花。
那豆盧三笑晏晏的,拱著手出去了。
趙懷安感歎:
“這豆胖子果然是土豪,這家奴都怪禮貌的。”
想著,他將肩膀上的竹簍放下,然後坐在了木箱子邊。
豆胖子這會已經被豆盧三氣狠了,這啥眼力見啊,等趙大走了,非收拾他不可。
因這會氣著呢,回身坐的時候沒注意,豆胖子的腳趾一下子就撞在了木箱子上,那個疼啊。
但在趙大麵前,豆胖子硬生生給忍住了。
趙懷安看見豆胖子麵皮抽搐,連忙關心了一句:
“豆老兄,你這身體還是要少吃點肉,我聽人說,高血脂會心梗,甚至會腦卒。”
中國文字的偉大之處就在於此,雖然豆盧封從來沒聽過高血脂、心梗、腦卒這些詞,但當這些字組合在一起的時候,他馬上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豆胖子生氣地捶著木箱子,將那盆豬肘子都顛了起來,心頭大罵:
“好心給你肉吃,還咒自己,趙大這人良心是徹徹底底的壞掉了。”
但看到那盆豬肘子,豆胖子下意識覺得心口有點悶,一驚,難道趙大沒胡說?
趙懷安看自己一說,那豆胖子都拍桌子了,暗罵了句“不識好人心”,然後就不提這個話了。
他指著自己背過來的竹簍,對豆胖子道:
“豆老兄,這是半筐錢,你上午走得匆忙,喊你都不回頭的,這不隻能我送來了。”
一聽這話,豆胖子胸也不悶了,腳指頭也不疼了,直接蹦到竹筐邊,掀開麻布,果然見半筐金閃閃的銅錢躺在那裡,嘴角再也止不住傻笑。
這金色的光芒果然治愈一切煩惱和疼痛。
直到趙懷安咳嗽了兩聲,豆胖子才回過神,手插進筐裡攪了一下,手感非常紮實,心下滿意。
他大聲對幾個綠圓袍家奴喊道:
“你們怎麼回事,我摯愛親朋趙大來了,你們還不去拿酒?”
說著,豆胖子又衝外頭大罵:
“豆盧三,咋回事,拿個肉要這麼久嗎?”
此時在帳外已經站了一會的豆盧三,聽到自家郎君的話,吆喝一聲,就衝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