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黑的夜猶如洪荒巨獸般吞噬了盤踞在關中平原上的大唐長安城。
巡夜武侯似那穿梭在陰間的幽靈,不斷地遊弋在城中縱橫交錯的街道上。此時正值夜禁時分,街上除了兵士,再無他人。
“呼呼”
躲在大街旁排水溝內的薑玄大氣不敢出,忍著惡臭一動不敢動地潛伏在深溝內,豎著耳朵仔細的聽著街麵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他鬆了口氣。也虧得街道兩旁樹木藹藹,讓他藏身於此。
都城重地,城內武侯巡查嚴格,好幾次由遠至近的噠噠腳步聲差點驚得他現了身形,忽明忽暗的火光甚至就在他頭頂晃了又晃。
形勢嚴峻,容不得他再耽擱。
待外麵沒了聲響,他麻利地將碩大的背包固定在背上,躡手躡腳的憑著記憶朝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潛行過去。排水溝很深,足足兩米多。若是沒有可以下人的台階,年幼的他是沒辦法爬上去的。
摸黑上了台階,他心翼翼的打量了下四周,貓著腰快速往街道旁的坊牆靠近。黑茫茫的夜色,掩蔽了他鬼祟的身影。
越過坊牆,內裏黑黝黝的一片,偶爾還能聽見遠處的犬吠聲。坊內的建築,能瞧個大概,深宅大院他不能進,隻能找那些較的院落人家。
或許遇到一個良善人家肯收留自己呢,薑玄暗暗地琢磨著。
他此時的樣貌頗為滑稽,一身寬大的恤足足包裹了多半的大腿,下身的運動長褲若不是用繩子紮著褲腳,怕是會拖到腳麵,帆布鞋則是在裏麵塞了不少的衛生紙才擺脫人走了,鞋落在原地的尷尬局麵。
“咣咣咣。”薑玄深吸一口氣,輕輕的叩響一處低矮院門,他隻能祈禱此處主人家是心善之輩。
反複敲了三四次,院門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油燈閃爍不定,暗淡的火光映在門後之人的臉上,慘黃滲人。
門後的男人身形矮,臉頰削瘦,顴骨高聳,眼窩深陷,一臉絡腮胡。但唯獨那雙眼睛就像是毒蛇一般,布滿冰冷。
薑玄此時恨不能回過身子拔腿就跑,但坊內依然有武侯巡夜,容不得他再做選擇。
“娃娃,這麽晚敲門作甚?”絡腮胡男人眼神冷冽,嘶啞著喉嚨問道。
“這位郎君,我初入長安,不料丟失了公驗,懇請主人家收留一晚,子感激不盡。”薑玄強忍著顫抖的雙手,躬身請求道。
絡腮胡聞言,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微微翹起。短精悍的身子往前又湊了幾分,上下打量著對麵的人兒。
這娃娃生的可真是美麗無比,他頓時浮想聯翩。
在長安城裏這麽多年,見過的人,數也數不清。即便是長安城裏的那些大戶人家的郎君、娘子他也見過不少。可不管男女,他都不曾遇見可以比得上這少年郎容貌的人。
雖然這個娃娃著裝及口音頗為怪異,但借著燈光他還是看出那服飾麵料必定是一等一的。
絡腮胡眯著眼睛在心裏盤算起來這娃娃深夜出現在坊內,並無公驗,著裝又不像中原人,倒像是從蠻夷之地逃過來的。
“進來吧,這大黑的可別讓巡夜的抓到了。”絡腮胡擠出一個生硬的笑。
聽到應答,薑玄直起身子,正好看見了男人莫名的笑,但他總覺得那笑裏藏著什麽。
絡腮胡錯開身子,揮了揮手,拎著燈便朝著院子裏走去。
薑玄先是一刹那的愣神,隨即骨寒毛豎。這一眼瞅著就像是塔利班恐怖分子的男人,能是好人不?
但此時此刻,他沒有退路。
剛至房門,便有一股香氣襲人而來。入房看時,廳堂內陳設簡陋,除了幾案床榻,再無其他。
“來,喝口水,吃點東西。”絡腮胡一改先前的凶神惡煞,背著身子從門口處的缸內舀了一碗水放在幾案上,和顏悅色地道,“看你樣子,應該餓了不少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