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搜救現場,厲函倒下之後便被送去了醫院,氣血攻心,內傷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還是心傷。
令君澤本想讓他休息幾天再走,可是他卻不聽,知道勉強不來,索性也沒有多勸,隻是給他打了幾針能撐住身體的藥,隨他去了。
鄒勳的人一直都沒有放棄,不停的在出事河段,甚至一直到下遊的位置找。
然而時間一點點流逝,關於舒婷的消息卻沒有傳來。
在她失蹤後的第三天,這個男人從開始的焦慮變成了害怕,是的,他害怕會有人告訴他,舒恬被找到了,而找到的這個人已經無法呼吸,永遠的離開了。
時至今日支撐他活下去的,就是她還活著的這點幻想,所以沒消息也是好消息。
帶著這樣的執念,厲函每天醒來早早的趕到現場,頭發不梳,胡子也不刮,甚至連衣服都一連幾天穿著一件,整個人都變得邋裏邋遢,沒有從前半點光鮮。
直到一天早上,警局開始跟他聯係。
電話那頭,傳來局長帶著歉意和遺憾的聲音,“厲先生,舒小姐的事情,您看怎麽處理?”
“什麽怎麽處理?”男生聲音十分沙啞,極其敏感的質問對方,“搜尋工作還沒有結束,問這些做什麽?”
“是是,我知道您的人一直在找,沒關係,您可以找,路段我們也可以幫您封鎖,但現在關鍵是,總要有一個麵上的交代啊。”
局長說的聲情並茂,“你看事情發生也是通這麽長時間了,不如先做一下……這個記錄,然後也好安排後事啊。”
“後事?”厲函重複一遍,隔著話筒也能感覺到他語氣之間的冰冷,“人都沒找到呢,談什麽後事?”
局長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看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人沒了這個事實,頓時話鋒一轉,“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家屬那邊我們不好交代啊。”
家屬。
提到這兩個字,首先想到便是舒長磊和葉麗華。
厲函慘淡的扯了扯唇,不論如何交代,他們都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吧,把他們唯一心愛的女兒弄丟了,他罪不可赦。
聽不到他的回應,局長試探性的喊了聲,“厲先生?”
“我一會兒就過去。”說完,不等局長回話,厲函便徑自掛斷了電話。
那些他不想麵對的,極力要否認的,都在一點一點向他證實著,不是他的否認就可以抹掉一切,該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參發生了,盡管它殘忍,可就是要逼你接受。
厲函開車到警局額時候,舒長磊和葉麗華已經早早在等,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便看到老兩口無盡哀傷的坐在沙發上。
隻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兩人像是蒼老了十幾歲,從五十中旬的人直接變成七八十歲的老人。
痛失愛女,這樣的折磨足以讓他們一夜衰老。
聽到門口的動靜,兩人紛紛抬起頭,舒長磊紅著眼眶,葉麗華則帶著滿臉的淚痕,當他們看到厲函的時候,眼底的悲痛紛紛變成了怨氣和恨意。
那個在印象中一直都高不可攀的高貴男人,此時褪去矜貴自持的外表,隻剩下風塵和邋遢,幾天不見,他從頭到尾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可以看得出來,他過的並不是很好。
就連局長都有些差異,看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地喊了聲,“厲總?”
他也在不同的場合見過厲函幾次,無一例外這個男人都是被簇擁的對象,曾幾何時有過這般落魄模樣。
厲函點了點頭,沒說話,視線始終望著舒長磊和葉麗華的方向,男人喉結滾動兩下,有些艱澀的開口喊了句,“伯父,伯母。”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葉麗華的情緒反而更加激動起來。
腦子裏像是瘋魔了一樣,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回想,都是他都是這個男人害死了舒恬,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兒,都是因為他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畢竟是婦道人家,在遭受這樣的打擊之後,葉麗華的情緒本來就十分的不穩定,此時更加激烈起來,她站起身來,直直衝向厲函。
粗糙的雙手緊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的肩膀處,“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葉麗華頭發散了,衣服也亂了,盡管用足了力氣可手上那力道對於厲函來說根本是無關痛癢。
她就這樣一拳又一拳的捶打著,局長想上前阻攔,被厲函一個眼神製止,高大的身軀就這樣心甘情願的挨著,幾日連軸轉的體力透支哪怕已經無力支撐,可還是這樣死死咬住牙忍著。
這是他欠他們的,欠他們舒家的,別說是打兩下,就是給他兩刀,他也受著。
舒常磊在一旁看著,起先還隻是坐在位子上低著頭,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可是聽著葉麗華一聲又一聲的質問,還有那絕望的喊叫,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將她拉開,一雙蒼老的眼睛紅的似是能滴出血來,“女兒都已經沒了,你還要鬧嗎?”
葉麗華一聽到‘沒了’這兩個字,像是被擊潰了一樣,“就是因為女兒沒了,我才要打死這個禽獸!”
葉麗華說完,又轉身狠狠捶打了厲函兩拳,隻是這兩拳下去,心口的傷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緩解,身體靠著牆麵無力的癱軟下來。
“造孽啊,真是造孽,恬恬,我的恬恬,你怎麽就這麽傻,愛上誰不好,偏偏愛上這個男人……”
葉麗華壓抑的哭聲很快從屋子裏彌漫開來,“你走了,讓爸爸媽媽可怎麽辦啊……”
氛圍實在是太過悲傷,就連見過無數場麵的局長也忍不住跟著心酸起來。
是啊,誰能想到,前兩天還好端端的人一眨眼之間就沒了呢,押送車墜河,這樣的事故,放眼十年來看也沒有一起啊。
造化弄人,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舒長磊走過去將葉麗華扶起來,轉身看見厲函低垂著頭站在原地,跟憤怒比起來更多的是後悔和心痛,“如果知道會是今天的結果,我絕對不會讓恬恬跟你在一起。”
這句話,比罵他打他還要讓厲函心痛。
他想扯下唇自嘲,可惜唇角似是有千斤重怎麽都動不了,“如果知道今天的結果,我絕對不會讓她認識我。”
寧肯從頭到尾沒有愛過,寧肯這輩子都孑然一人,他都可以承受,唯獨舒恬的離開,是他心頭上血骨中,永遠都抹不掉,永遠都承受不起的傷痛。
痛嗎?
比痛還痛,是那種無時無刻不在想,白天尋找的時候眼前都是她的幻影,晚上整夜整夜失眠鼻息之間全都是她身上的想起,這種折磨如影隨形,而他,就該背負一輩子。
局長視線在三人之間轉了一圈,趁著大家偶讀沒說話,將文件拿出來,“那現在開始辦理銷戶手續?”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