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彆高氏,施梁獨自一人一如往日般,坐在小院門房前的長藤椅上,看著院落外一如往日的大柳樹下一片破壁殘垣,神情落寞,久久未在言語。小嵐在屋子裡收拾完一切,走到他的身邊,遞上一杯清水。
“起來,我們得去把孩子找回來。”輕柔的聲音十分堅定。
“嗯!”施梁又想起了自己還有未完成的事情,“我們去把孩子找回來。”
女娃其實就在外村,目前正由兩位女醫看護著。也不知是不是對母親的離世有所感知,今日的孩子一直在哭鬨不停。施梁蒙著麵走到屋前,聽得見娃娃的哭喊,輕輕叩門,壓低聲音道:“行首讓我來看看孩子!”
“稍等。”一位中年女醫急忙起身,走到門前,透過門縫,瞧見屋外是一襲黃衣。不疑有他,婦人開啟房門。門開小半,卻見房外的海棠士頭戴麵巾,院落裡原本值守的護衛已經橫躺在地不知生死。
女醫暗道不好,急忙閉戶,卻不料那海棠士兩手已經按住門扉。婦人正想驚呼,身下閃出一隻細手,瞬間捂住女醫半開嘴巴,另一手刀劈而落,婦人昏厥。
屋內抱著女嬰的另一位年輕醫士,見此動靜起身欲喊,卻是沒瞧見一條紫霧悄然爬至身下,未等她出聲便已經纏繞而上,扼喉閉口,沒一會也是跟著窒息癱軟。
化身紫霧的鑰薑放下昏厥過去的少婦,輕輕裹起還在哭鬨的女嬰,慢慢送到已經偽裝成海棠士的小嵐懷裡。此時的它由於吞噬了高氏最後的生命精華,傷勢已然恢複很多。才入懷中,那孩童卻如是見到了親近之人,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氣息,奇跡般立馬停止了哭鬨,摟著薑嵐咯咯直笑。
“我們走吧!”施梁沒等女子逗弄孩童,便領著裹懷女嬰的小嵐匆匆走出院落。
“你們離開吧,帶她回到你族裡,再呆在這裡你們會有危險。”男人走在前麵,沒有回頭。他知道這孩子現在隻有回到小嵐的族群,才有可能平安長大。
“我還不能走!”女子十分肯定地回答,“我得把那人找出來!”
來的路上,施梁已經聽完鑰薑講述了具體經過,也知道目前能夠找出金屬男所在的唯有薑嵐。沉默思緒片刻,施梁說道:“那你們出了村後,往東南方向走,大約六裡路有個楊家灣,你去找我妹妹,她叫施華。她會幫忙安置你們。”也是沒有回頭去看小嵐的回答。兩人匆匆走入施梁與楊浩的宿舍。
“以後這孩子喚作高柔,柔是她母親的小字。”男人看了眼女嬰,“一定保護好她,等著我來找你們。”男人說完,關閉緊了裡屋房門。施梁知道,小嵐一定會有辦法安全離開。
施梁剛剛藏匿好女子,還未走近臥榻,便聽到屋外有人在呼喊。
“二叔出事了!”楊浩帶著一聲驚呼一下闖進宿舍,一把拉住還沒坐下的施梁,不由分說,匆匆拽著他跑出宿舍,一路趕往村口。
村外原本是裝卸物資的空地上早已人滿,此時正圍站著二十名神情肅穆的黑衣兵士。十三口巨大的金屬鐵棺橫列場中,那是剛剛回收回的十三具戰損機甲。機甲艙前方,受了傷的武凱被一名常服攙著站在隊首,樣子很是虛弱。彭虎、李勇、馬飛三位並排跟在他的身後,站著隊列。在他們身前,此時已經搭建好了一方蒙滿了大麻布的草垛架。
施楊二人跑到空地,正想擁擠上前,卻是被一名黑衣兵士一把攔下。來人正是他們的新兵教官呂佩,許久未見的五七三臉上帶著處理過的傷痕,麵色更顯堅毅。
“你們兩個不能上前了。”變態老五顯然是知道他們前來的目的。
“行首真的走了嗎?”楊浩喘下一口粗氣,愣愣得依舊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消息,身旁施梁更是悲戚,卻是已經說不出話來。
“是的。戰鬥到最後一刻。”呂佩心情複雜,答複兩人後鄭重地拍了拍他們肩膀。
“我二叔他是怎麼會死,他明明是最厲害的!”施梁試圖否認。
“對於這件事的始末,我們是有紀律要求的,我不能透漏。”呂佩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明年烈甲軍的入軍考核,如果你倆過了,那麼我便就可以告訴你們。”
說話間,廣場上的一名常服已經準備完這場簡單的軍伍送彆儀式。武凱、彭虎等一眾排首領著在場所有人最後深鞠一躬。那位常服轉身,從身邊火盆裡舉起一根點著了火焰的長棍,高高一拋,扔在了草垛之上。
黑煙慢慢騰起,五名紅甲兵士舉起腰間警號,悠揚的送彆號角帶起了自草垛上跳出後越來越熊烈的火之舞蹈,起承轉合聲中,將眾人的悲傷與思念送到了無儘遙遠的靈魂歸息鄉。
呂佩不再搭理兩位失神的年輕人,神情恢複默然,同著場中所有兵士一起,高高舉起腰間號角。“嗚~嗚~嗚~”越來越多低沉的附和聲音自周圍響起。
軍人不能流淚。
“旁邊看著吧!這就是我們都將走過的最後一程。小崽們,實力才是抱仇的前提。”這句話五七三沒有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