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花間癡如夢,醉客千樽醒不逢。
百金散儘歡顏去,獨留湍水空自嗟。
麵色紅赤的呂驛丞輕倚著雕欄,迷離著朦朧的醉眼,半是清醒半已是癡顛,眯指著半空的皎潔明月,如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待需幾日,勞資便是就要再進一步,任遷去那夷光府。”
酒樓廂房中的一群酒徒烏合,此刻多已是沉浸在聲色犬馬的享樂之中,或是被眼前紙醉金迷的豪奢喧嘩迷亂了眼,卻是無人會有去在意,閣樓憑欄處正在獨自朝湖,對月舉杯的五七三。
‘萬人之上的登天路,誰說勞資不可攀!天不予己,我輩當是自取之!我就是要爬爬爬爬,一路朝上,非得把所有人都儘踩在腳下!哈哈哈!’
男人心中已經滿是對未來宏圖的無限遐想。
這一路走過,也隻有呂佩自己能知道來途的艱辛。他為了往上爬,舍棄太多。人格、尊嚴、驕傲。。。一樣樣平日裡視若珍瑰的精神依托,好像是總歸會在必要時刻,會變得不是那般要緊,每每總能夠被他給無情拋卻,以換求一些許彆人施舍的權利與金錢。
值得嗎?是與否的簡單答案,回答起來卻又是那般艱難。他開始後悔,開始有懷念,開始希望能找回,可是那一份最初的純粹,早已經被丟失遺忘進不知道是何處角落。
太晚了,精神已入深淵,回頭哪處有岸。
靈魂上的空虛沉淪隻有是靠物欲上的拚命索取,才能夠勉強到達一種脆弱到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詭異平衡點。
可是到頭來,他卻依舊是才發現,自己還是會被人給卑微地踩在腳下。
他不甘,他不服,他要往上爬!這是獨屬於他的生存方式!
哪怕是匍匐前進!哪怕是舍棄一切!那又如何?
他要的是萬人之上的登臨感!他要的是曾經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隻能抬頭仰視!他想象他會做到!他相信他能做到!他知道這就是他想要的!
很快!一切都會實現!他無比自信。
五七三正是誌得溢滿,剛有自胸中生出一些許對酒當歌的豪邁,卻是被一人忽然扒拉住了褲管。隻瞧見那醉漢抱著老呂的毛腿兒蹭著臉,癡言醉語囫圇道:“勞答,依可油逮著吾一堂前進。(老大,你可要帶著我一同前進)”
“小高啊,嗝!”呂佩雖然也是喝了不少,可是言語還算清晰,“你且等哥哥幾年。”
說著話,呂佩已經摟著高文斌的肩膀,一下坐靠在旁,湊著耳朵說上了悄悄話:“以後這玉節驛,小梁是老大,你是老二,嗝!”說著話拍了拍施梁的背脊,“你也彆是著急,待到那小子去得了紫焱師,這一方行營便是都由得你,如何?”
“喝喝喝!吾己餘鍋鍋木首似展,喝喝喝!(好好好!我自與哥哥馬首是瞻,哈哈哈)”高文斌含糊其辭,卻是舉起手中酒壺,意與呂佩共飲。
“來,敬英雄!”呂驛丞自然也是性情中人,舉起手中瓷壺是與老高相碰。
“切似夠口口比營兄,但請勞答!(卻是個狗屁英雄,當敬老大)”老高說著胡話,卻是興致了得,一口豪飲,壺中酒已經見底。
呂佩見到這小子如此豪邁,一下也是起了賭鬥的心氣,強自一口,悶下壺中餘酒,大笑道:“來來來,一起喝,不醉不得歸,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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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施梁獨坐於自己家小院,半躺在一張老舊的長藤椅上,旁側放著一壺冷卻的淡清茶,仿佛是能找拾起曾經的閒暇與愜意。
今夜的星河格外璀璨,或是瑩白、或有淡藍,滿布星空,不時又有流光滑落。
男人輕搖著蒲扇,百無聊賴,甚是有些許無言的落寞。
小扇子是林沐妍留下的,一直就放置在那一間基本是維持著原貌的屋子中。也不知道那小妮子給這扇麵上是有浸過了何種的香物,今夜施梁扇起時,竟是常還能有一縷似有似無得香風。
營地裡的大頭官兵們晚上凡不在值崗,大都是去了明月酒樓。這是呂佩的要求,以為高文斌慶功道賀,想來自然是要不醉無歸才會有肯罷休。施梁呆在營地裡本就也是一人獨處,索性告假回了家中。
夜色下的安靜是最能勾起往昔種種美好的回憶,哪怕是一位久在軍伍之中的粗糙漢子,也不會有例外。
不久前才是剛剛經曆過死亡瀕臨的施梁,此刻的腦海中竟也不知何故,儘是飄過些過往的記憶,嬌俏的林沐妍笑容恍然昨日,目送楊浩與耿三離開時的不舍也是正在眼前,讓人牽掛的小妹依舊沒有音信,耿二、高氏、施廣忠。。。離開的人就好像是都還在身邊。
隻可惜回憶隻是回憶。
自當施梁把那回憶翻儘,歸於現實之時,才發現已經是沒有一個人還留在自己身邊。
孤獨像是一位霸道的君主,總會是在某一刻強勢登臨,壓迫起無從反抗的人們去接受它唯一給予的信條:要學會去接受,並獨自忍受著唯一還陪伴著自己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