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俊俏郎君冷言一吼,短刃精準回鞘,騰手再拈油傘。
那一秒間的死亡威脅是讓本就猥瑣膽小的漢子股間一陣發寒,一屁股坐癱在被雨水浸濕的船板上,正是要連滾帶爬,起身跳水逃離時,已經有婦人大喊:“有賊偷!快快抓住那人!”船板上一時間如是被起炸的油鍋。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幾位頗有經驗的船夫大漢,已經第一時間組織起包圍網,最是先開始圍追堵截。而那機敏的賊人也是趁亂躲擠進了之前搶道的婦人群裡,借著阿姨大媽們的被迫掩護,以逃避壯漢們的強抓。
滿地雞毛亂飛起,如今哪會人再去記憶,那片刻之前,驚鴻一瞥下美豔不似男人的英俊小郎君,便就是如沒事人兒一般,趁著一眾嘈亂的間隙,翩然躍下船頭,抱著瓷玉女娃,一路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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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見晚,黃昏已是作半。
此時還正下著小雨,總不好抱著一個餓肚子的小孩,再是趕路去那楊家灣村。是以,女扮男裝的薑嵐隻得先是去到鎮上,找了一家還算能應付的餐館,以解決小丫頭咕咕叫的肚腩。
小娃娃隻需是有甜甜的糖水芋頭就很滿足,此刻正捧著滿滿當當的木碗,笑開了花兒。
“你聽說沒?”凡是喜歡嘮八卦的人,都總喜歡用這句話開頭,也沒說清具體是指的何事,卻是專能吊起好奇者的胃,“那梅花兒被人剝了官袍,趕出了玉節驛。諾,就是用巫術害死了呂驛丞的那位!”
玉節驛的變故,早在薑嵐剛剛踏入夷光府的地界就已經聽說,傳言倒是千奇百怪,說什麼的都有。可是離奇的故事裡但凡是有女人的卷入其中,總是能被極為刻意地,塑造成為累及家人的妖婦。很顯然這種荒唐的現象即使是在消息的源頭,這玉節鎮上,也是與那外地沒有什麼兩樣。
小嵐聽的無奈,不由搖了搖頭,不過,事總關聯有自己所在意之人,總得需要耐心聽上一二。
有人開了頭,自然是會有嘴碎者開始接起話茬:“居然沒有把那女人剝光了,砍腦袋,算是便宜她了。”這話說的咬牙切齒,好似是有被挖祖墳之恨。
起先挑頭的人好像也是受了這廝感染,繼續嘮道:“可不,聽說那女的巫術了得,是被軍部捉刀人中的天師耗了三十年功力才給破的功。趕出來時,整個人已經渾渾噩噩,瘋瘋癲癲,倒也是怪可憐的。”
旁側立刻就有好事的胖婦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嬉笑道:“可惜個屁,那般妖婦隻管少些禍害人就成。你們瞧瞧這好好的玉節鎮,是給她鬨騰的成了哪個樣。”
“對對對,且不說我這小店裡生意少了大半,光說那被連累的高大善人,真就是妄受了一番牢獄之苦。”身著錦衣的掌櫃老板手裡算盤珠子一刻不停,也是接嘴起哄,其實他這半死不活的小店,在之前本也是沒有多少人來。
那最是先接口的食客立馬舉杯附和:“說到高公文斌,如今算是終於執掌了玉節驛所,倒是最值得人開懷。”說笑間,滿斟的濁酒一口飲乾,潮紅的醉臉上已然是神情帶著崇敬,“以後有他為咱們這些勞苦人做主,當是會有一些好過的日子嘍。”
那原本還是嗑著瓜子的胖婦人,此時也已經把餘食塞回了口袋,跟著那人的話語,滿臉的癡迷憧憬:“高驛丞那可是咱們老百姓推舉出來的官,不瞞你們說,這次的玉節驛請命,我可是也再其中。”
最先開口說話的那個男人自然是最得起勁:“你也是在其中嗎?快給我們說說,我可是聽人說,高公在被關進囚籠中審訊時,是有五彩祥光護體,刀槍不入,鞭笞無痕,端得是有功德加身,血肉成聖。”
飯館內裡正還說著熱鬨,外麵此時響起一陣嘈雜。
當時是有幾位小童,嬉笑著似乎是在拿什麼東西砸人:“快打,快打!臟東西來了!”
隨即就有婦人尖聲叫喊:“啊!該死的掃把星!”
聲音未絕,一位蓬頭垢麵,披散看不見麵目的纖瘦婦人,衣不遮體,滿身臟穢裡混著血汙,十分落魄著爬摸進來飯館,用儘全力終於是癱倒在一張還未來得及收拾殘羹的長桌前,囫圇吞棗起被人吃剩下的餐食。
叫花子搶飯,店裡的幫傭自然是要上前驅趕,卻在這時,已經是有腦子靈活的客人反應過,急急大喊道:“快快躲開,這是梅花兒,怕是身懷巫蠱。你們彆是被她沾染了身,再來霍霍我們!”
這一聲高喊一下子阻退了小二們的圍擁,紛紛拿眼看著掌櫃不知道如何是好。
店裡的其他客人可不管你掌櫃的窘迫,當即有人一拍桌子,扔下幾文錢,臭罵一句:“倒黴催了,老板結賬!”說話的正是那起先嘮叨的食客。
一石激起千層浪,再顧不上吃飯先是要逃跑的食客一下子就是往門口蜂擁。人頭竄竄間,立馬又有刻薄的女人尖聲高喊:“這店太不吉利,下次我可不再來了。”
此時的掌櫃才是剛剛安排完兩個小廝要去找那長一點的棍棒,見得客人紛紛要走,隻得是咬著牙關送行:“客官慢走,今日諸位酒菜錢全免,且等我明日找來天師做個法。定不會讓這妖婦的晦氣汙了咱們這地。”眼睛卻是盯著那個落魄至極的邋遢婦人,冒出了憎惡鄙夷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