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上,身穿深藍色中山裝的監考老師嚴肅地說道:“本場考試結束,請同學們放下手中的筆,準備交卷。”
刷刷刷答題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幾個同學發出一陣陣歎息聲。
兩名監考老師行動迅速,走過來收了同學們的考卷後方才允許大家離開。
高遠神色輕鬆,站起身後看著周邊的幾個同學。
他發現這幾位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喪,有個同學還在打聽身邊那位:“你考得怎麼樣啊?”
那位同學蔫頭耷拉腦的說道:“糊了,考糊了。兩眼一抹黑,我是真不會啊。你呢?”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那些題目,我認識它,它不認識我。一門政治考下來,信心全無。”
“好好複習一年,準備明年再考吧。”
“也隻能如此了,今年還是太倉促。”
這就放棄了?不參加後麵的考試了?
聽了兩人的交談,高遠覺得這二位意誌不堅定,心理素質也太差勁了。
快走到學校門口時,他突然感覺後背一陣冰涼,扭頭一瞧,發現喬珊正冷冷地瞪視著他,雙眸中迸射出來的憤恨目光絲毫不加掩飾。
實話說,高遠能理解喬珊為什麼對自己懷有這麼大的敵意。
這姑娘非常高傲,自己對她表白,對她而言是一種羞辱。
在她眼裡,自己就是隻妄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家庭敗落了,自己也不上進,從大院子弟變成了胡同串子,跟她這種家世優越,父母都是高級乾部的官員子女相比,簡直天差地彆。
在她的潛意識裡,多看自己一眼都是對自己的憐憫。
況且開考前自己說的那番話也確實有點殺人誅心了。
高遠當然知道喬珊沒有拿自己的家庭變故說事的意思,但重生歸來後,高遠的思想發生了巨大轉變。
這姑娘漂亮歸漂亮,但太盛氣淩人了。
如果說之前的高遠還是個顏狗,現在的他,絕對不會再以貌取人了。
不是所有的漂亮姑娘都有一副菩薩心腸。
高遠毫不客氣地回瞪著她,尖銳的目光讓喬珊嬌軀一顫。
她咬著紅唇,一顆芳心猶如墜入穀底,冰冷一片。
一個不解悄然浮上了姑娘的心頭,短短幾天時間,從熱情的告白到冷漠的相待,是什麼原因讓高遠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呢?
喬珊想不通。
高遠收回目光,不想再跟喬珊產生任何交集了,這姑娘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聞著香,拿著卻紮手。
自己沒那個享受的命。
加快步伐走出校門,高遠從褲兜裡摸出鑰匙開了鏈子鎖,踢下支架剛想蹁上車回家,一抬頭,看到馬路對麵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慢慢前行。
“小姑!”高遠推著二八大杠快步穿過馬路。
聽到高遠的喊聲,高躍然停住腳步轉過身,見他已經追了上來,先是愕然了一下,接著臉都紅了。
“小遠,你也來……參加高考啊?”高躍然不好意思地問道。
她也很漂亮,穿一件紅白條紋的棉襖,搭配一條軍綠色褲子,這褲子明顯是改良過的,褲腿沒那麼肥大,還挺修身,雙腳上蹬著雙布棉鞋。
一米六八的個子,梳著麻花辮,瓜子臉,眉毛黑且長,一雙杏核眼,鼻梁骨高挺,唇紅齒白。
高躍民兄妹四個,高躍然是最小的妹妹,就比高遠大十歲。
高遠聽父親提起過,要說他們這代人誰最受寵,小姑當屬第一。
因為老高家陽盛陰衰,再加上奶奶生小姑那年已經四十好幾了,對這個老生的閨女不是一般的疼愛。
讓人惋惜的是,在小姑十一歲那年,在門頭溝煤礦工作的爺爺因為礦難被埋在了井下,沒兩年,奶奶也駕鶴西去了。
小姑是在兩個哥哥的拉扯下長大的,比小姑大兩歲的小叔也是。
“嘿嘿……我是應屆畢業生啊小姑,我肯定要來參加高考的,我沒想到,您居然也來參加考試了。”
在高遠的記憶中,小姑是老三屆,放下書本很多年了,上輩子她也參加過恢複後的第一屆高考,貌似沒考上。
高躍然的臉更紅了,打他一下後沒好氣兒地說道:“你能來參加,小姑就不能來參加了?你這孩子這話說得有點欠揍啊。”
挨了一下,高遠一點都不生氣,反倒覺得久違的親情在心間縈繞,他仍舊嬉皮笑臉地說道:“誤會了不是,我可沒有嘲笑您的意思。
這種現象太正常了,我今兒就見識到很多奇景兒,考生們不僅年齡差距巨大,一個考場裡,還出現了很多兄弟、姐妹、夫妻,甚至師生、叔侄同考的情況。
高考畢竟中斷11年了,一經恢複,不論哪一屆的學生,都不願意錯過這個通過高考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