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重新走進教室吧,就算是為了……
我想到這裡,感覺自己無顏走進教室能走進教室。
即使走進教室,我想,眼睛看不清黑板上的板書。
那坐在教室裡有什麼意義?
如果能配上近視眼鏡,就能看清黑板上的板書。
我能戴上近視眼鏡嗎?我想,幾乎不可能。
我長歎一口氣,轉念一想,不管結果怎麼樣,也要拚搏一下,於是,我想到無論如何都要為此一搏,勝敗在此一舉。
我想到這裡,奔跑起來,希望用最快的時間回到家裡,並向父親說明這麼匆忙趕回家的意圖。
我一邊奔跑,一邊想著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說服父親。
但到了家之後,我並沒有看到父親,這才想到父親在鋸木廠上班;
我顧不得喝一口水,立刻衝出門,直奔大隊鋸木廠。
當我來到鋸木廠時,看到父親正在專心致誌地工作。
父親身上集滿厚厚的鋸末和灰塵,像個木偶人一樣抱著一根粗壯的木頭,徐徐向前推進,飛速轉動的鐵鋸鋸著木頭,帶出無數的鋸末和灰塵在空中飛舞;
對麵有個師傅,也是滿頭鋸末和灰塵,像個鋸末人抱著木頭往後移動。
我的到來,以為父親會放下手裡的工作,但父親不知是真沒有看見我,還是裝著沒有看見一樣,繼續著我的工作。
我很想大聲喊一聲,但感覺到自己再大的喊聲,也無法在鋸木廠的轟鳴聲中突顯;
還有,我看到父親那麼專心又感覺不敢打擾。
為此,我十分焦急而無奈,但還是耐著性子在鋸台旁邊站了一會,渾身上下飄落無數的鋸末和灰塵。
漸漸地,我的的身體上覆蓋厚厚的鋸末和灰塵,還有鋸木機和柴油發動機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人難以承受。
我想,無論如何,我是不願意在這樣的環境工作。
父親依然專心工作,並沒有理睬我。
我不由得心灰意冷,不想這樣繼續等待,因為等待也許沒有什麼結果。
我想到這裡,一個人悻悻的走出鋸木廠。
我預感到父親不會同意給自己佩戴近視眼鏡,眼裡再一次流落下來。
我感覺自己無處可去,但也隻得回到家裡。
這是一座古老的房屋,這是我未曾謀麵的祖父興建的房屋。
九柱十八檁,磚木結構的老屋。
柱頭有臉盆粗,全是上等的杉木,柱頭之間鑲嵌杉木板子,屋子裡滿是杉木的清香。
老屋的門檻是一整塊的木料,門檻上有八塊雕花大門;
門檻一尺多高,走進走出要儘量抬高腳。
這樣的房屋,在全村是最“豪華”的房子。
但這樣的房子,到如今與現在修建的房屋比較,最大的缺點就是窗戶小,屋裡極為昏暗。
我走進房間,房屋裡什麼都看不見,我很厭倦這樣的老屋,但家裡卻沒有經濟能力修建新房。
村子裡有好幾戶興建磚瓦房,高大的窗戶,安裝上玻璃,窗簾,屋子裡非常明亮,有的房間裡還鋪了水泥地麵,乾乾淨淨十分漂亮。
我不想拉燈泡開關,一頭撲倒在床上。
房屋裡什麼都看不見,我乾脆閉著眼睛思考著什麼,不知不覺睡著了。
“你怎麼回來啦?”
我被父親的吼聲驚醒,先是嚇了一跳,很快從床上爬起來,站立在床邊。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比自己高大的父親高出一個頭,不由得感覺自己不像之前那麼害怕父親。
我對著父親試探性地小聲說:“我要配近視眼鏡。”
“什麼?”父親聽到配眼鏡,吃了一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我好好的眼睛怎麼就近視了呢?
村子裡有兩個人是近視眼,但沒有一個戴上近視眼鏡。
一個是小隊隊長齊中強,村民當麵喊強隊長,但背地裡卻我喊強瞎子;
另一個是小隊會計齊中生,村民們當麵背後都不喊齊中生的名字,卻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喊:
“生瞎子……”眾人一開口就直呼綽號,然後取笑一番。
齊中生難抵眾人取笑,久而久之在村裡整天都是被人說笑取樂。
父親出生地主家庭,幼年時父親過早去世,他幾歲時就承擔耕種農田的重任。
他萬萬沒有想到我成為近視眼,不敢想象我將來也會被人嘲笑,這一突來的打擊,讓他無法承受。
我大哥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儘管成績好也沒有能上初中。
二哥上高中時,偏愛勞動,在班上時勞動委員,成績卻落在倒數。
我的成績一直很好,這成為家裡的唯一希望。
父親逼迫二哥複讀,但二哥死活不同意。
父親氣得拿起牛鞭驅趕二哥,二哥隻得逃離家門,在外麵流浪一個月才回到家裡。
現在,父親看到我的眼睛近視,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也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以為父親沒有聽明白,加大聲解釋說:“我眼睛近視,我戴過劉為中的眼鏡子……”
父親聽到這裡,立即打斷我的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