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陳諾鬆了一口氣,方才再接再厲,向許攸說道:“至於許大人你指責我不該擅自發兵斬殺西涼三將一事,其實我還是有話要說的……”
有完沒完!許攸一個不高興,差點就要揮手掀他腦袋,叫他讓一邊去了。不過,他還算是克製之人,縱然是心裡被貓爪撓的癢癢的,口上流著涎水,樣子卻仍是呆憨的看著那寶箱,眼睛裡冒著綠光。此時的他,就連拿眼去瞧陳諾的欲望都沒有了,更不用說是聽陳諾一個個來給他以大仁大義大忠大信的外殼包裝出來的東西做品評了。反正在陳諾嘴裡,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好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他的苦衷,倒是他指責的不是了,他當然也就沒有興趣繼續聽下去。隻陳諾說完一件事,他就點一下頭,順便附和兩句,再是眼睛赤裸裸盯著寶箱看,嘴裡‘那個,那個’不停,便的就沒有了。
可殺的陳諾,仍是沒有提到寶箱。
等到添了次燈油,燈火再次撥亮,陳諾拍了拍手,輕輕吹了一口氣:“好像許大人你一來指責我的八大罪狀我都一一為大人你解釋過了吧。不知我可還有漏掉的地方需要我再做說明的?許大人你不用跟我客氣,儘管說來。哦,沒有了嗎?嗯,沒有就好,啊呀,這件事情就要麻煩許大人你了。對了,好像天色已經不早了,不耽誤許大人你休息了,我這就告退了。”
陳諾起身,轉身就要走。
許攸眼睛一轉,故意說道:“那個,將軍你是不是有東西忘了沒有拿走?”
“有嗎?”陳諾故意掃視了一眼帳內,就是不去看地上的寶箱。掃視了一眼後,與許攸說道:“沒有吧?那我就走了!”從許攸帳中出來,陳諾沒有立即走開,張耳去聽,隻聽帳內許攸嘀咕道:“以後還是少揪這小子的錯,不然被他這麼胡攪蠻纏一個晚上誰受得了啊?不過這小子到底還是個明白人,送東西就送東西,也不點明,卻是裝傻充愣,弄得我還以為是這小子在戲弄我呢。不過他這麼做實在是高明啊,不但顧全了彼此的麵子,且還讓我坦蕩受之,我喜歡!”
“喜歡就好!”
陳諾終於是長籲一口氣,好不得意,事情最終是辦成了呀,心裡一塊大石落了下來。他走沒兩步,倒是一人兜頭走來,向陳諾抱怨道:“將軍,你怎麼跟他廢話了都快一個晚上了,就不知道疲倦嗎?”走上來的是趙雪。陳諾咦了一聲:“咦,很晚嗎?不過趙雪怎麼是你,我道是青衣呢。”趙雪說道:“你這麼晚了都沒有出來,叫青衣在外麵等著多不好啊,我讓她先回去了。”
陳諾一點頭,又問道:“斂葬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趙雪回道:“將軍放心,一切安排妥當,棺木等物已經準備好了,便是麻衣也已經連夜在趕製了,還有葬地也已經按照將軍吩咐選好了,將軍儘管放心就是。隻是許攸一事……”陳諾笑道:“許攸都被我說煩了,能不成嗎?要他願意繼續聽我解釋,我倒是不介意,大不了跟他說到天亮就是了。”“將軍原來是在跟許攸耍賴皮。”趙雪嗬嗬一笑,瞥了陳諾一眼,退到陳諾身後。若非身邊都是親衛,趙雪真恨不能叫他聲大哥哥,挽著他的胳膊……
趙雪不經意間瞥來的眼睛,陳諾看來卻是充滿了不可抗拒的魔力,差點沒忘情的伸手去握住她雙膀。不過,陳諾最終還是醒悟了過來。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第二天,陳諾軍中掛白,帶麻,就算是天王寨那幫弟兄,在張白騎的命令下,也都一個個跟著做了。
三軍,縞素,飛白。
因為於吉老道的告誡,甚至連‘父母’入殮,陳諾都未能看上二老最後一眼。便是葬入墓地,他也沒能靠近。雖然這麼說好像嚴重了點,但卻並不能因此說陳諾是在怕死,實在是他不能這麼做。無形中,陳諾一旦靠近二老存放屍身的棺槨,他的腦袋先是炸裂,胸臆莫名悲愴,眼前就晃動著張牙舞爪的一隻‘惡鬼’的影子。陳諾還因此痛昏過去,這樣一來,軍中傳言陳諾為‘父母’之死痛昏過去幾次,實乃大孝之人。
倒是出乎陳諾預料的是,在入葬前,許攸親自前來在他便宜‘父母’棺前吊唁,說代表的是袁紹。並且為了表示慰問,許攸當即拿出一封蓋有‘詔書一封,邟鄉侯印’的文書,當眾宣布袁紹對於陳諾的嘉獎。
雖然陳諾昨天就從許攸口裡聽出了‘道喜’之意,知道大概是要升官了,隻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喜,卻是在這時降臨,實在是讓陳諾有點不知所措了。
許攸當眾宣布:“今有陳諾,數征河北,又守宛洛,功勳卓著,可著遷督軍,領渤海太守如故,協助刺史譚鎮守青州。”
由武功中郎將遷任青州督軍,統領青州兵馬,倒也算得是高升了。不過,若去青州,卻是要拋卻在河南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這點是陳諾不甘心的,心情沉悶至極。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將軍高升,他們自然也跟著雞犬升天,不免要對陳諾一番恭賀,同時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陳諾這麼一位能將。那些恭喜的話陳諾自然聽不在耳裡,倒是接了許攸手中的詔書後,陳諾立即扯著許攸到旁邊帳中說話了。
陳諾開口:“這是怎麼回事?無故的如何將我調往青州,我這邊的事情……”
因為昨晚受了陳諾的賄賂,許攸是心情大好,這才自作主張,在陳諾辦喪時宣布這道詔書,想來個衝喜。說來陳諾到底是高升,自然沒有不高興的道理,便是許攸也沒有看出陳諾不高興的地方,倒是陳諾問起,他也就哈哈一笑,與陳諾說道:“將軍久在偃師,又跋涉關中,或許不知河北最近發生的事情,自然是消息不夠靈通。也罷,我這就告訴將軍你知道吧。”
許攸頓了頓,向陳諾說道:“就在前些日子,袁公他因為上表長子袁譚為青州刺史,需要一個幫手,也就立馬想到了將軍。袁公在研討決定了後,便即著我前來宣布調令。怎麼,將軍你是不是覺得很吃驚啊?哈哈,我臨走前可是聽袁刺史說起,當初他在鄴城時就曾與將軍你說過這件事情的,說道他將來若為青州刺史,便要請你助他一臂之力的。怎麼,這件事情將軍是忘啦?”
陳諾麵色有點難看:“這件事情我當然不會忘記,顯思都跟我前後提過兩三次了。不過,雖然一直傳聞袁公有讓顯思入主青州的意思,可如今袁公畢竟跟公孫瓚在渤海久戰,此時突然派出顯思,隻怕不妥吧?彆的不說,兵力上麵如何維持?再者,青州雖然自刺史焦和死後,再加上百萬黃巾這麼一攪合,表麵看起來是一盤散沙,可此地到底有諸如孔融、劉備等人鎮守著,要想在他們手上討便宜隻怕很難吧?更何況,我還聽說公孫瓚在此之前也早已經指派了田楷等人據守齊國,根基也隱隱穩固了,要想撼動談何容易?想來袁公與公孫瓚久持不下之時開辟第二戰場,隻怕不妥吧?以許大人之高明,難道就沒有進行勸諫?”
許攸聽來,嘿嘿一笑,甩手道:“沒兵馬?這不還有將軍你嗎,不然為何獨獨請將軍你幫助袁刺史開疆擴土?想來將軍解決了西涼張濟三將後,隻怕是收攏了不少的人馬吧?便是隨便個數千萬把的,對於將軍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吧?至於孔融,那是軟蛋一個,拿他說什麼事?還有那誰誰誰,哦,就是那劉備,他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就沒有聽過此子大名啊,如何將軍對他如此器重,還單獨提出來?再有,那個田楷,不過是一個冒牌刺史,是逆賊公孫瓚隨便指派的一個小賊罷了,他就算在齊國呆久了,便以為拔他不起嗎?想來以將軍你的本事,這些不入流的家夥又豈能是將軍你的對手?哈哈,將軍你這麼瞻前顧後,實在是太過高看這些家夥了。”
許攸一頓,又即說道,“而而而……而最重要的一點,想必將軍你還不知。罷了,我在這裡一並告訴將軍,也讓將軍你樂樂。雖然這表麵上看起來袁公與公孫瓚在渤海久持不下,有焦頭爛額的架勢,其實啊公孫瓚這家夥隻怕是要敗了。”陳諾一笑:“哦,許大人你為何如此自信?”許攸好不得意,低聲跟陳諾說道:“公孫瓚想要占領整個幽州,又要侵吞冀州,天下除了袁公看不得,還有一人將軍當不會不知吧?想來公孫瓚久與袁公大戰,此時也已經到了精疲力儘之時了,若這人再在他背後捅上一刀,你想這是個什麼結果?”
“劉虞,劉太傅!”
公孫瓚與劉虞同在幽州,兩人因理念不同經常是鬨矛盾,恨不能生吞了對方。雖然這些年下來劉虞勢力漸衰,根本不是公孫瓚的對手,然而,若是劉虞趁公孫瓚疲敝之際,在公孫瓚背後捅上一刀,的確可以加速整個戰爭的進程,扭轉河北局麵。陳諾不可能不了解這一點,隻是他,內心卻是不希望這種局麵早日出現。
許攸見陳諾一口道破,便是嘿嘿一笑,向他點頭:“袁公與公孫瓚久持局麵,攸想在年前冬季之時應該會有個結果吧?咱們且拭目以待。想來攸說了這些,將軍你也應該明白袁公他這時候插手青州之事,將袁顯思送到青州,又讓你來幫他掌控青州局麵,實在是有他的良苦用心啊。當然,雖然說青州經曆過多次動亂,多數地方也因此殘破不堪,甚至有的城池連百姓也沒有,可此處到底也不是一無是處。說來曹操曹孟德,你應該是知道的吧?這阿瞞啊,嗬,阿瞞就是曹孟德那小子啦。你可彆說,他能夠起事靠的正是青州之亂呢。想來若非是青州之亂,讓亂兵殺了前刺史劉岱,如何能夠讓他順利接掌兗州兵馬?再說當初被他收降的百萬黃巾,居然最後被他整出來一支精銳人馬來,號曰青州兵。得得得,這阿瞞可了不得啊,連我這老友都要豔羨他三分啊。哈哈,這事情說遠了,我的意思是說,隻要將軍有這個魄力,想要在青州整出些動靜也不是沒有可能啊。哈哈,就以阿瞞一事來說,陳將軍,這裡麵可是有番大作為的喲,隻要將軍努力把握,不怕沒有油水可撈。哈哈,攸在此就先行恭賀督軍大人高升,並祝督軍大人此去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許攸的一番話雖然有說客的嫌疑,不過是讓他進他們的圈套,但總歸來說不是沒有道理。青州之地雖然亂得不能再亂,可此地出精兵啊,若是能夠好好搜刮搜刮,正如許攸說的那樣不怕沒有油水可撈。再說,當初是他答應要幫助袁譚治理青州的,卻是話說出去,不可反悔。隻是,陳諾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沒想到袁紹這麼等不及,這邊人跟公孫瓚開戰呢,那邊就惦記上青州的土地了。其實要是讓陳諾知道,袁紹之所以提前做出這個決定,卻是被陳諾給逼的。
陳諾,他到偃師不久就斬殺了西涼張濟三將,鬨出了這麼大動靜,甚至風頭都蓋過了袁紹,這讓他這個當老大的麵子上如何過意得去?而恰時又有曹操擊退青州黃巾,向他要州牧的奏章傳來,這就更加讓袁紹的壓力倍增了。袁紹要對付公孫瓚,自然是不希望後麵的兗州出亂子,也隻能是無奈選擇與曹操妥協,將兗州丟給了曹操。他治不得曹操,但對付陳諾卻是不敢懈怠。他就害怕會冒出第二個曹操出來,要是讓陳諾在河南站穩了腳跟,隻怕將來不好掌控啊。也正因此,他急需找一個理由將陳諾調離偃師。而正是他跟心腹逢紀密謀無計時,恰時身在鄴城的袁譚押運糧草過來,倒是一下子給了袁紹靈感火花,抓住了這個契機,於是將袁譚提拔為青州刺史的日程提前做了安排。而一旦袁譚上來,自然是急需找一個副手,也就順理成章的將陳諾給扯了進來。
這前後事情一順,陳諾倒像是注定要做這青州督軍了。
便是陳諾,被許攸一說,心裡也是一動,不免做了他想。他可比不得曹操有‘抗旨不遵’的理由,更沒有曹操手中的資本,可以拿出來跟袁紹放在桌上談判。而他,就算是堅守偃師不走,可最終又能怎樣?最後除了引起袁紹對他更多的猜忌,轉而斷他糧草,跟他翻臉,還能有什麼?而若沒有了袁紹的接濟,他手上萬餘人馬如何養活?彆說他現在占據了偃師,可偃師一帶早被西涼人馬禍害的不成樣子了,沒有個數年發展如何起來?這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問題的關鍵是,他當時與郭嘉在鄴城畫策時,就已經定下了‘先養望,緩稱霸’的戰略目標,既然已經定下了目標,如何能輕易更改?若是因為死守一個偃師,抗袁紹‘旨意’而不遵,從而跟袁紹決裂,分道揚鑣,那麼第一步的‘先養望’,彆說養不成,隻怕就要因此養死、養殘了。
“先養望,緩稱霸!”
陳諾在心裡默默念著這句,念著念著,也突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他不能辜負郭嘉,更不能致既定目標於不顧,憑借自己的一口義氣而胡作非為。人家朱元璋再怎麼有氣性,他建立大明還不是一直堅守著一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才徐徐圖謀成功的嗎?想要稱霸,除了不斷的積累勢力,則是有個既定的目標,一步步去完成。哪怕,這個目標的路上有再多的艱辛,再多的辛酸,這多的汙穢,也得忍忍忍!
陳諾笑了。
許攸一句話說完,便是不再言語,就等著陳諾的反應。臨彆時,袁紹就跟他反複交代,讓他要細心觀察陳諾,不管是陳諾最終答應也好,還是借理由推辭也罷,要他認認真真的觀察陳諾的舉動,看他是否真心的聽從他的安排,認他這個河北之主。便是不說,許攸心裡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如果陳諾一個糊塗不答應怎麼辦?這件事情可是實在不好說啊,人家曹操離了袁紹的掌控後便硬朗起來了,還直言向袁紹討要兗州牧。若是陳諾也學起他來,占了河南之地,不奉河北命令,這卻如何是好?畢竟,陳諾可是有河南尹的身份在身,雖然因為丟失了印信這個河南尹也打了折扣,可他到底是朝廷正式任命,怎麼說比起袁紹那個‘詔書一封,邟鄉侯印’所上表的官員來得有力啊。許攸就這麼一通瞎想著,忽然看到陳諾嘴巴一動,笑了,他也是愣住了。陳諾這是何意?
陳諾一拱手,說道:“許大人的好意諾全明白了,這油水有沒有不知道,但諾知道許大人全為諾好,諾是感激不儘。大人放心,若我到任青州,果然能夠有油水可撈,卻是不會少了大人一份!”
“有意思,我喜歡!”
許攸眉頭一挑,看了陳諾一眼,嘴上不說心裡道:“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錯,知道巴結我對他有莫大的好處,便是我隨便在袁公麵前美言幾句也有得他好處的。哈哈,他既然投之以桃,那我便報之以李吧,回去之後當為這小子在袁公麵前多說幾句好話。”
許攸想著,手上一拱,說道:“督軍大人果然豪爽,我喜歡,哈哈!”
陳諾亦是仰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