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離抱著蘇染走出寒玉殿廢墟時，青霄宮三十六峰同時震動。**
懸浮的仙山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十二座主峰之間的靈力橋接連崩斷。守山弟子驚恐地看著天空——五百年來籠罩在青霄宮上方的無明黑霧正在消散，露出久違的星月之光。
"仙尊！玄天劍宗傳來急訊！"
一名弟子跪地奉上玉簡，卻在抬頭時駭然僵住——謝長離的白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墨色，更可怕的是，他懷中抱著的那個女人，竟穿著清雪仙子的祭禮服！
謝長離看都沒看玉簡，抬手間一道劍氣將其粉碎。玉簡中玄天劍宗宗主的聲音戛然而止："謝長離！你無情道已破，八大世家——"
"滾。"
這個字輕飄飄落下，方圓十裡的弟子卻同時吐血跪倒。謝長離踏空走向主峰，每走一步，腳下就綻開一朵冰蓮。隻是這些曾經漆黑的蓮瓣，如今竟透出淡淡的血色紋路。
**蘇染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的。**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寒玉床上，身上蓋著繡有星紋的玄色外袍——這是謝長離的。後頸的胎記還在隱隱作痛，但那種被異物侵占的窒息感已經消失。
"清雪的殘魂暫時封印了。"
聲音從陰影處傳來。謝長離坐在離床最遠的角落，整個人浸在黑暗中。蘇染注意到他右手纏著滲血的紗布，那是他徒手抓劍留下的傷。
"為什麼......"她嗓子啞得厲害，"不殺了我？"
按照常理，無情道修士道心破碎後，要麼殺死心魔重歸大道，要麼修為儘毀淪為廢人。
黑暗中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響。謝長離突然出現在床邊，冰涼的手指撫上她咽喉："你以為我不想？"
他俯身時，一縷白發垂落在蘇染臉上。她震驚地發現，那發絲末梢竟變成了血紅色——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淨靈體與無明境相生相克。"謝長離的聲音帶著詭異的溫柔，"你每替我化解一次反噬，我的道基就被腐蝕一分。"他指尖下滑，按在她心口，"五百年，足夠你把我的道心蛀空了。"
蘇染突然明白過來。
不是清雪選中了她，而是謝長離潛意識裡一直在尋找她。所以才會對"替代品"百般折磨，所以無明境反噬時總需要她的靈力——他的道心早就在背叛自己！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
九響震魂鐘，意味著護山大陣被破。謝長離卻笑了，他慢條斯理地幫蘇染攏好衣襟："猜猜是誰第一個來送死？"
話音未落，整座宮殿劇烈搖晃。一道足有百丈寬的劍光劈開雲海，玄天劍宗的旗幟在遠處若隱若現。更可怕的是，劍光後方還跟著萬花穀的毒瘴與八大世家的聯合法陣！
"謝長離！"渾厚的聲音響徹雲霄，"你無情道已破，今日便是青霄宮除名之日！"
蘇染掙紮著要起身，卻被謝長離按回床上。他單手結印，整座主峰瞬間被冰晶覆蓋，攻來的劍光在觸及冰層的刹那碎成星光。
"看著。"他在她耳邊輕語，呼吸冰冷如霜，"看我怎麼為你......屠儘天下。"
**第一個衝進來的是玄天劍宗大長老。**
這位化神期大能手持本命靈劍，卻在踏入殿門的瞬間僵在原地——他看見傳聞中冷酷無情的無明仙尊，正溫柔地給一個女子係衣帶。更可怕的是，謝長離周身縈繞的不再是無明黑霧，而是血色的煞氣！
"你、你竟墮入魔道？！"
謝長離頭都沒回，反手一揮。大長老的劍突然調轉方向，硬生生捅穿了自己丹田。他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本命劍會背叛主人。
"魔道？"謝長離輕笑，指尖把玩著一縷變紅的發絲，"本座今日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
他忽然將蘇染打橫抱起，踏著虛空走向殿外。所過之處，寒冰自動鋪成階梯。
"逆道。"
**這場屠殺持續了整整三日。**
蘇染被安置在靈力凝成的王座上，眼睜睜看著謝長離血洗來犯之敵。他不再使用任何術法，而是像凡人武者般持劍廝殺。每殺一人，白發就多紅一分；每斬一劍，眼底血色就更濃一分。
最可怕的是，他故意留了玄天劍宗宗主一命。
"回去告訴他們。"謝長離踩碎這位大乘修士的丹田，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天氣，"本座的道侶需要靜養，三個月內，彆來送死。"
當最後一名敵人倉皇逃竄後，謝長離終於回到蘇染身邊。他渾身是血，卻笑得像個少年："想起來了嗎？當年你偷我錢袋，我也是這樣......"
話未說完，他突然噴出一口黑血。蘇染慌忙接住他倒下的身體，這才發現他後背插著三根萬花穀的絕命毒針！
"為什麼......"她聲音發抖，"你明明可以......"
"可以躲開？"謝長離靠在她肩上輕笑，"是啊，為什麼沒躲呢？"
他抬手撫上她的臉，指尖的血染紅她眼角："大概是想嘗嘗......你當年為我哭的滋味。"
主峰突然開始崩塌。蘇染驚恐地發現，謝長離的修為正在急速流失——這不是受傷，而是道基徹底崩潰的征兆！
"聽著。"他突然扣住她後頸，將一道冰涼的靈力打入胎記，"清雪的殘魂還在你體內，隻有墮仙崖的往生花能......"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八大世家竟然動用了上古禁術，整座青霄宮的靈脈開始暴走！
謝長離最後看了一眼蘇染，突然將她推向趕來的親衛："帶她走。"
"那你呢？！"蘇染掙紮著大喊。
風雪中，她看見謝長離站在崩塌的宮殿頂端，白發已經完全變成血色。他笑著做了個口型，隨即轉身迎向漫天敵陣。
那個口型是——
贖罪。
（第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