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戶市,溫泉山。
秋宮月踏入到廢棄的溫泉村時,敏銳察覺到有人在窺探自己。
她抬頭望去,注意到一張人臉藏在茂密的樹林中,那應該是在分部外圍警戒,驅趕無關人員靠近的殺手。
雙方隔著數十米對視了一眼,秋宮月隱約從對方眼中感受到了敵意。
秋宮月沒有在乎,她最近感受到的敵意已經多到麻木的程度。
小時候,秋宮月也迷茫過一段時間,自己明明什麼錯誤都沒有犯過,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討厭自己呢。
長大後,逐漸懂事了,她才明白過來。
有時候,彆人對你的好惡,與你做了什麼沒有關係,而是與你的身份和立場有關。
她什麼都沒做,但她是月之族的後裔,她就會受到其餘殺手的排斥。
她明明一直在投棄權票,結果不符合津雲真司和其他三星殺手的心意,她就變成了大部分殺手的公敵。
當明白這一點後,秋宮月就不再嘗試去解釋什麼,不再嘗試去改變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她心中甚至冒出來一個把自己都嚇一跳的念頭——把所有對我有敵意的人都解決掉,那就沒人對我有敵意了。
沿著漆黑的隧道進入分部中,秋宮月發現分部內的殺手數量,比上次來的時候要多一些。
這些殺手一如既往朝秋宮月投來充滿敵意的眼神。
秋宮月全然無視,朝荒川文泰的辦公室走去。
“進來!”
敲門之後,荒川文泰的聲音從辦公室內傳出來,秋宮月推門而入,見到坐在辦公桌後麵的分部部長。
見到荒川文泰時,秋宮月吃了一驚。
荒川文泰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性格堅毅,意誌堅定,雖然年齡不小,但一看就是那種不好惹的大老。
可現在呢,映入眼簾的荒川文泰卻彷佛蒼老了十幾歲,眉頭緊皺,眼中流露出苦悶之色。
距離上次見麵時才幾天,竟然就有如此大的變化。
見到秋宮月進來,荒川文泰苦悶的神色緩和了一些,開口道:“坐吧。”
秋宮月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忍不住問道:“荒川教官,你沒事吧?”
她並不是在關心荒川文泰的身體,而是很疑惑,他究竟承受了什麼樣的壓力,才會變成這副疲憊的模樣。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荒川文泰咳嗽了一聲,然後才問道:“你有沒有聯絡上兒子?”
秋宮月一下子愣住了:“兒子是誰?”
荒川文泰澹澹道:“就是原來殺手代號叫爸爸的那個年輕人,我把他的代號改了,現在叫兒子。”
秋宮月:……
想象一下許誠聽到這件事時會露出來的表情,秋宮月的嘴角微微一抽。
想笑,但掐著大腿忍住了。
???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情緒,才說道:“自從上次一起做探查工地的任務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荒川文泰凝望著秋宮月的雙眼,問道:“前天晚上你也去了康德來酒店,你沒有見到他嗎?”
秋宮月微微蹙眉:“前天晚上他也出現了?抱歉,當時我本想趁亂拿到八尺瓊勾玉,但因為找不到那塊玉的下落,隻能選擇撤退。”
荒川文泰對秋宮月的話不置可否:“他是最後才出現的,拿走了八尺瓊勾玉,然後下落不明,現在很多人都在找他,包括我們的雇主,十分生氣,要求我在一周內找到人,把八尺瓊勾玉交出去。”
秋宮月暗暗吃驚,究竟是什麼雇主,居然能夠這麼居高臨下對賜死者說出要求,而荒川文泰看來也承受了極大壓力的樣子。
幸好許誠沒有跟著一起回來,不然荒川文泰一定會下令抓住他。
她試探著問:“你讓我回來,是要我去尋找他的下落嗎?”
“不,這件事會有另外的人去做。”
荒川文泰搖了搖頭,對秋宮月說道:“你尋找八尺瓊勾玉的任務暫時結束,我現在有另外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秋宮月挺直的身姿微微前傾:“請說。”
荒川文泰沒有直接說任務,而是問道:“你回來時,能夠感受到氣氛的不同之處嗎?”
秋宮月緩緩點頭。
從進入分部時,她就感覺到氣氛的異常。
上次她回來時,隻感覺到殺手們對自己純粹的敵意,而這次不同,除了敵意之外,還有一種暗流洶湧的感覺。
明明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可卻透露出一股虛假之意,似乎每個人都在努力的假扮正常。
“下麵的人現在對我很不滿,甚至是群情激奮,認為我過於偏袒創始家族的後裔們。”
荒川文泰身體前傾,雙手交叉著放在桌上:“當然這隻是謊言,隻是野心者的扇動,但架不住下麵的人願意相信,而且事態已經很危急,他們似乎在策劃著什麼。”
秋宮月吃了一驚,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三個字——下克上。
她沒想到一段時間不回來,分部竟然已經嚴峻到這種程度,能夠讓荒川文泰說出事態危急。
她忍不住問:“你不準備采取措施嗎?”
既然有躁動的苗頭,那就應該以雷霆手段剿滅才對,為什麼還要放任?
荒川文泰伸出手,五指張開,做了一個比喻的動作:“現在的情況就像一鍋滾油,我們要做的是關火降溫,而不是往裡麵潑水。”
秋宮月承認荒川文泰說得有一定道理,但並未被說服。
既然油溫現在不好控製,那一開始被燒熱時怎麼不關火?
秋宮月不相信荒川文泰一開始沒有察覺到,她總覺得這個人一直在故意放任事態擴大。
雖然沒證據,但我又不是警察需要講證據,有時候懷疑就足夠了。
“那你認為該怎麼關火降溫?”
“這就是我要交給你的任務。”
荒川文泰表情嚴肅:“任務期限三天,搞清楚下麵的人到底要做什麼。”
秋宮月微微蹙眉:“這個任務交給我,不太適合吧?”
她現在被大部分殺手敵視著呢,就算沒有敵視也是排斥,讓她去弄清楚這群人要作什麼,不亞於讓羊進入狼群打探消息。
“不,隻有你才合適。”
荒川文泰堅持自己的意見:“整個分部隻有你是完全獨立自主的,跟其餘人沒有任何關係,才能找出正確的答桉。”
明明是誇獎,但聽起來怎麼就那麼不對勁。
見到秋宮月還在猶豫,荒川文泰平靜道:“如果你不能幫我掌控事態,你覺得你自己在分部會好過嗎?”
秋宮月心裡一沉。
雖然她一直懷疑荒川文泰彆有目的,但至少荒川文泰可以站在一個較為公平的處事態度上,沒有對她有所歧視或者打壓。
如果換上一個偏向其他殺手的領導,那秋宮月可能就剩下叛逃一條路了。
對於殺手,尤其是被賜死者養育長大的殺手來說,根本就沒有可以說‘我辭職不乾’的權利。
“我明白了。”
秋宮月點點頭,算是接受這個任務。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防止荒川文泰被下克上搞下台,殺手組織可沒有什麼溫良恭儉的習慣,都是一群殺人犯,根本不和你講道理。
下層想要推翻領導,唯一的方法就是暴力奪權,將上層全部弄死或者變成傀儡。
在漫長曆史中,賜死者其他分部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下層殺手暴動,靠著人數優勢將上層屠戮一空,最後總部費儘心思才平息事態。
秋宮月沒想到日本分部也會遭遇這種情況,這對她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因為她也被迫站在下層的對立麵,隻能選擇幫助荒川文泰。
當然,如果事態真的發展到不可挽回的一刻,那她跑起來路來也不會比彆人慢多少。
離開辦公室後,秋宮月走在返回自己房間的路上。
路上偶遇一些殺手,本來都在竊竊私語,見到秋宮月路過便停下,用一種異樣的眼神觀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