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到三百人的影巫們退入了山頂,靜靜的舔舐自己的傷口。
下一戰,烏越、虎越兩部必將投入全部的力量,所有人也許就是最後一戰了。
高日山的影巫們已經聽說了“周公子”的事跡,倒也不是姬南有意宣揚,這麼的長時間裡,姬南和他的外來部屬們在黑毋峒、紅峰峒拚死戰鬥的事跡已經慢慢傳開了。
周公子親手手刃烏越部的第一任領軍族長。他的部屬們在紅峰峒頑強抗擊烏越部的進攻,掩護數千九黎部族人撤離,一把火燒毀了山洞裡的存糧,一粒糧食也沒給敵人留下。昨天,周公子帶領著部屬們又殺死了烏越部的第二任領軍族長,更是殺死了有著烏越部“第一勇士”之稱的巴彥僑。
原本作為山外來的人,姬南來到影巫殿,是個外人。儘管言汐當眾宣布從她以下都要聽從周公子的命令,這些人,包括言汐、彌河等人對於姬南,還是有一層隔閡在的。
姬南原本也是計劃用一段時間來消除這隔閡,誰知道這十幾天的戰鬥下來,姬南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獲得了影巫們的衷心認可。
就連最初隨著姬南進山的二十一名影巫和四十多名散修,此時隻剩下了二十七名,對姬南也已經完全認可了。
烏越、虎越兩部六千精銳大軍,近百名的薩瑪和修士從大澤那邊偷襲進入黑毋峒,原本是九黎部的慘敗之局,結果由於周公子等人的意外介入,保住了很多的族眾,燒毀了敵人的糧草,拖住了敵人進攻的步伐,給敵人造成了很大的殺傷。
而這位周公子每次戰鬥,必戰於最前,退於最後。每次遇到薩瑪、修士等最難纏的人物,必是親自接戰,血戰到底。每次行動,都是親自謀劃,帶隊執行。這樣的英雄人物去哪裡找?!
在這些私下的議論之中,周公子的身份終於被完全挖出來,他是失蹤多年的巫覡妍蚩的關門弟子,這次回來是來繼承影巫殿殿主之位的,從言汐姑婆對他的態度上就能看出此事不假。
他這次回來給部族帶來了大量急需的援助。隨他回來的有一些是影巫殿以前派出去的影巫們,還有一些是他在外麵結交的朋友,都是回來幫助九黎部的。
因為這些事,原本的隔閡,在幾天之間,化為了敵愾之心,而這位周公子,很快被大家所認可和接受。
山下,隆隆的銅鼓聲響起,號角聲傳來,這是虎越部、烏越部在準備進攻的聲音,敵人已經開始整頓隊形。
芙茹帶著幾個人運了早餐過來,其實就是簡單的烤獸肉和一些粟米餅。觀虎從草堆裡扒拉出幾壇酒,雖還沒開始發,但聞到酒香,氣氛更加熱烈起來。
周公子的聲音,響起在破屋前方:“大家好,我有幾句話說。”
清晨的陽光溫暖明亮,附近傳來了蟲鳥的各種聲音。姬南的聲音響起後,三百人便迅速的安靜下來,看著那走到言汐身邊略顯單薄的身影。
“我是周南,是巫覡妍蚩的弟子,傳承了他的血脈和功法,成為了一名‘巫’。當初我的師父告訴我,‘巫’字,上麵一橫代表天,下麵一橫代表地,中間一豎是代表通天徹地,隻有了解天地的人才能成為‘巫’”。
“以前曾有先賢大智慧者記述,上古之民,於洪水中哀求上天,於山火中掙紮求存,於疫病中伏屍萬裡,於凶獸爪牙之下血流成河。是時人族中有巫出。悟天道,通天理,有無窮之力,拯救天下萬民於滅亡之困。凶獸俯首,精怪、妖靈、神、鬼、魅乃至一切先天大神通者,避退萬裡。”
“巫者,解病痛,解迷惑,解災劫,掌禮法,持傳統,使人族綿延流傳於九州。天地間,團結成一體,以自身的巨力強行和天地抗爭的‘人’,這就是‘巫’!”
所有人都靜靜聽著,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這些。就連唐焚、貢布等人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萬年前,我巫族因與妖族爭天下而不容與天下,被迫輾轉來到這十萬大山內。其後,先輩們痛定思痛、知恥後勇,‘巫’們為慈父,為慈母。用自己強大的力量,直麵大山內各種威脅,保護著部族中的先民,指引著先民們繁衍生息……”
姬南稍稍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這些年來,火焰彌漫著天空和大地,外敵和天災始終在肆虐著我們的家園,殺戮著我們的親人。就在不久前,我們還親眼看到一個被屠空的於夷族村寨……”
“……我們今天麵對的是十萬大山內最強大的敵人,他們與我們打了多久已經記不住了。生死交鋒!你死我活!無所不用其極!而我們的先輩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保護了我們這麼多年,無數的巫和戰士們倒在了戰場上……”
“……當你們被選中進入高日山時,你們就成為了一名‘巫’!我的師父告訴我,一個巫,一個真正的巫,他一生的追求隻有一個:在保護族人的戰場上光榮地戰死……”
“……我們如何成為真正的‘巫’?那就是在你身受重傷的時候,隻要還有一點力氣,我們就要咬牙站著。累的時候,身體撐住,比敵人更能熬。痛的時候,牙關咬住,比敵人更能忍!我們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巫,就會是這個天下最厲害的人!……”
“……今天,也許會是我們的最後一戰,如果我們戰死,死在這片戰場上,我們雖死猶榮。那是因為,我們是為了保衛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家人戰死的……”
姬南的聲音停下來,明媚的天色之中,回音震蕩。
“大家好好吃飯。”姬南說道,“……一會也許就是生離死彆。但我們將—誓死抵抗,我們——誓不言敗,我們——永不為奴!我們將獲得最終的勝利,而敵人的必將失敗。等一會你們拿起武器的時候,讓你們的敵人發抖,讓他們去死,而你們活著!”
“……我說完了。”姬南如此說道。
木屋周圍肅殺而安靜,有人站了起來,幾乎所有戰士都站了起來,眼睛裡燒得通紅,也不知道是感動的,還是被煽動的。
“誓死抵抗——誓不言敗——永不為奴”,安益大喊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同樣的聲音轟然間如海潮般的響起,那聲音像是在回答姬南的說話,卻更像是所有人心中憋住的一股怒潮,刹那間震響了整片山嶺,那是比殺氣更凝重的威壓。
就連外來的唐焚、姬無方、朱發、朱諾和散修們也激動地站了起來,喊叫了起來。
時間已近巳時,正是一天最好的時間。而剛才還陽光明媚的天氣此時卻天光晦暗,一場細雨開始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