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俠雲遊天際,赴會周公家宴的時間未免太長了,看他倆那魔怔的迷瞪神色,張明遠估計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不由有些百般聊賴。
把肚子裡可憐巴巴的曆史知識從腸子到腰子刮油脂般狠狠搜羅了一遍,直到刮得痛入骨髓後,張明遠才滿頭大汗很悲催地發現,沒找到多少關於徐大才子的緋聞八卦,臉憋的通紅,不住敲打著腦袋,仰天歎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或許野史工作者偷懶了吧?”張明遠很不甘心地自己打氣。
曆史上真實的徐渭,‘詩書畫文武’樣樣精通,是個不可多得全才,這麼說吧!本以為金庸老爺子《倚天屠龍記》裡的昆侖三聖是個王者,可在‘大明五聖’徐渭麵前,秒變青銅,五聖對三聖,還有一加一剩呢!
這時張明遠才開始正式打量這個江南才子。
說實話,眼前這位大才子委實沒有一丁點超級偶像派頭,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酸辣吧唧的迂腐,不說能展現出尖叫萬千懷春少女的歐巴形象吧!至少也應該有端莊優雅的人模人樣,可他卻是一臉胡子拉碴,皮膚黝黑比罕皮,頭發淩亂賽枯草,一副插上稻草絕對有人來談販賣黑奴生意的邋遢模樣,眼眶嚴重下陷,眼袋如若臥蠶,好像幾天幾夜沒睡覺似的,就連眼神都是空洞無光,再配合眼前的癡呆症,十足一個逛窯子如同吸白芬上癮的老嫖客。
這才不到三十歲啊!本該風光無限享受癡男怨女的膜拜,卻早早墮入浮華風塵,歲月無情,泯滅了他的良知。一代心學大師王陽明老先生泉下有知的話,絕對會跳出三界,提前投胎,然後當著芸芸眾妓的麵,非狠狠抽這個不爭氣的關門弟子不可。
張明遠內心禁不住一片失望,大明三大才子之一的徐渭不該這幅模樣的。
前世網絡鋪天蓋地,對這位才子早有定論,張明遠多少知道一點徐渭的故事。
少年得誌,文采飛揚,早早被世人賦予才子稱號,加之胸有大誌,立誓拯萬民於水火,才有了躋身官場的念頭。因此四處參加科舉,熱衷官場學說。很可惜,有了才子名頭後,浪蕩不羈的性情由此而生,熱衷於迂腐的官場,卻又不願放下高傲的頭顱。科舉考試本是正兒八經的八股文模板,以徐渭的才學,隻要稍稍放下身段,三筆兩筆揮毫潑墨,拿下功名絕不在話下,可他非得針砭時弊,答非所問,非以大無畏的作死精神向官場黑惡勢力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鋒,參加科舉考試四次,無一不名落孫山,年近而立還一事無成。不得已之下,雖蔑視權貴,卻又依附權貴,做做文案工作,廖慰平生,希冀能得國公賞識,有朝一日一飛衝天。
身在公府,大材小用,難免心生憊懶,隻能醉吟風月,窮困潦倒,閒暇之餘賣賣文筆,日子還算過得下去。
不過他的才情,他的詩畫,仍舊是碾壓江南文人騷客一切癡心妄想的巨型壓路機,更是他們眼前無法逾越的珠穆朗瑪峰,無數士林學子為之瘋狂,無數青樓狎妓為之癡迷,雖然……他其貌不揚,邋裡邋遢。
數百年後,當那個名冠天下的‘難得糊塗’之人,發出的那一句‘願做青藤一條狗’的誓言,徹底將世人對徐渭的膜拜提升到了巔峰,‘徐文長’這三個字散發出的奪目光輝,亮瞎世人的眼睛。
張明遠敬佩徐渭,之所以直到今日才如此正視他,不關才學,也不關情義,隻因為對華夏傳統國學的敬仰,數百年的經曆代溝,讓張明遠有了更深層次的文化閱曆。
徐渭有大才,或許此時對生活失去希望,但有朝一日,投身明主,定可大展身手,挽大廈於將傾。
張明遠希望這個平行世界中的徐渭能大放異彩,也不介意用領先這個時代數百年的未卜先知能力幫助他,胡宗憲+徐渭,超強無敵幸運組合必須早日形成,而自己必須當這個搭線人。
因此對待偶像必須客氣一些,熱情一點,最好是能讓他錦衣玉食,養得白白胖胖的,供應好維持超級大腦的營養元素,身強體壯,無病無災,再為大明奉獻五十年。
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獲得優越物質的前提是銀子,而獲得銀子的先天條件是辛勞的付出。
張明遠敬仰徐渭,當然不能損耗他的腦細胞,於是隻好……代勞嘍!
自己寫寫畫畫,合夥人啥也不用投資,最後還能坐享其成,這就是王者和青銅的最大區彆吧!又或者是屌絲和才子的不公平待遇吧!
張明遠仰天再歎,名聲果然是個好東西。
隻是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說服他?
徐渭有骨氣,張明遠決定劍走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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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二位大俠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迷茫的眼神頓時煥發出精彩奪目的光芒,張明遠眼尖,分明感受到了異樣的神情,徐婉或可稱為膜拜,徐渭……咳咳,基情?
不管對方什麼表情,就是衝著銀子麵子,張明遠也要表現出極大熱情。
忍住心裡膈應,誇張拱拱手,迎著徐渭基情滿滿的憧憬,張明遠一臉崇敬,激動道:“文長兄,彆來無恙哈!小弟這廂有禮了,剛才有些做作,著實丟人現眼,恐辱了兄長法眼,小弟在此賠禮了,萬望兄長……”
徐渭忙站起身來,拱手連道不敢,臉上卻露出恍然隔世的異樣錯覺:“哎呀呀!賢弟折殺愚兄也,愚兄豈敢……豈敢受此大禮?”
若說徐渭在此之前還有些輕視這個不學無術的半大豎子的話,那麼此刻,經過這半天的接觸,心中對張明遠最後一絲輕視之心算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更對他虛懷若穀、虛心謙遜的姿態表示好感。
以前,徐渭可能在張明遠麵前有一種祖宗牌位式的優越感和滿足感,可現在,張明遠的驚豔表現,讓他寧肯把這個祖宗牌位砸了。
“文長兄何必過謙,小弟關公麵前耍大刀啦……”
“賢弟不可麼說,愚兄才是……”
二人你來我往,膩膩歪歪了很久,一旁緩過神的徐婉已經不耐煩地揪著剛冒頭的小草了。
也許徐婉噌噌冒出的小火苗太滲人,二人囉裡囉嗦的恭維便實時轉移了方向。
“徐兄打算在國公府長住嗎?”
徐渭慨然長歎,表情有些落寞:“長住如何?不長住又如何?賢弟,你或許也知道愚兄的脾性,高不成低不就,又不願隨波逐流,得過且過吧!”
張明遠無語,自己暗示的很直白了呀!翻譯成白話就是:整天住人家的房子,你好意思?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房本,丟不丟人?這麼含蓄的鄙視都聽不出來,耳朵果然有毛。
再看向徐渭時,眼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了。
“徐兄,你可能理解錯了,小弟的意思是,總是客居他人家中也不是個辦法,應該早做打算。”
徐渭癡癡點頭:“賢弟所言有理……”
“對對對,繼續說下去。”張明遠小雞啄米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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