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走後,張明遠才打聽清楚事情原委。
........徐婉搶詩是有苦衷的。
自大明王朝建都南京後,為鞏固老朱家的社會地位,子孫萬代龍子龍女,洪武大帝可為孩子操碎了心,慣用的‘莫須有’式的誅殺功臣計劃便成了他的最愛,可功臣畢竟太多,割韭菜似的殺了一批,還會有另一批湧上來,再說都殺了誰來維護地方社會治安?誰來替老朱家站崗放哨?誰又來執行最高領袖的精神指示?
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那麼‘不讓權貴抱團’可以有。
這是洪武大帝深思熟慮後的又一大傑作,在以後的日子裡,風平浪靜的時刻,《挑唆激化權貴矛盾與皇權文化繁衍發展之間的關係》就成了擺在洪武大帝麵前的重大理論研究課題。
朱老大‘為伊消得人憔悴’,宛如多情少婦獨守空房般的寂寞難耐勁,權貴們自然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更心領神會朱老大的心病所在。想讓朱老大‘衣帶漸寬終不悔’,並為不遭猜忌多活幾年,且減少老朱家的心理陰影麵積,於是..........權貴們十分配和地在南京城上演了一幕幕感情真摯的悲歡離合。
奧斯卡影帝級的高超演技仿佛一劑絕世良藥,瞬間治愈了朱老大的奇症,其治愈速度之快,對症下藥之精準,堪稱人類醫學史上的奇跡。
朱老大恢複神采奕奕後,每天都要麵臨很多件諸如公爺占了侯爺二畝地、伯爺不小心搞大了侯爺紅顏知己的肚子、侯爺與公爺為爭座位大打出手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手下們的‘不爭氣’,朱老大自然恨鐵不成鋼,在忘情回憶了共同戰鬥過的友情歲月後,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痛定思痛原則,也為了拉兄弟們一把,立刻忘我地投入到和稀泥工作中,揮淚斬馬謖般派出宦官義正言辭申飭一番,權貴們唯唯諾諾低頭認錯,接著……一回頭,幾個權貴又大馬金刀地戰成一團。
如此戲碼天天在南京城上演,吃瓜群眾早就看膩了,而劇中扮演者們卻樂此不疲,大有將演藝事業進行到底的趨勢。
於是朱老大高興了,可權貴們悲催了,這是為啥膩?
因為成年累月的半真半假演藝生涯後,權貴們忽然悲催地發現……雙方真的有仇了。
二畝地變成了二千畝地、紅顏知己懷孕了可孩子不是我的、不爭座位隻能做冷板凳了……
不用朱老大再導演,一幫子權貴真急眼了,恩恩怨怨世代累積,不可避免的作為祖宗家訓代代相傳,都希望有朝一日後代子孫能乾掉對方後代子孫,為逝去多年的祖宗十八代露一個大臉。
往往事與願違,在大家都爭當‘大明乖寶寶’的大趨勢大潮流下,每名權貴都從加強自身精神文明建設做起,嚴格遵守大明法律規章製度,多年努力下來,南京權貴圈風氣煥然一新,人人都是精神文明建設擁護者,乾掉對方子孫後代這種生孩子沒皮眼的齷齪事很少有人做了,因此精神勝利法便成了打擊對方的專屬武器,利用一次次的軟實力攻擊,把對方弄得灰頭土臉,聲名狼藉,才是上上策。
徐婉搶詩正是這個背景下催生的曆史遺留問題。
提高軟實力攻擊值。
每年春季清明時節,魏國公徐鵬舉便要牽頭組織南京城大大小小的權貴聚在一起春遊踏青,開展一些聲色犬馬活動,既能撫慰嘉靖老大的脆弱心靈,又可以借此放鬆心情娛樂一把,屆時還要邀請文藝界大佬參觀見學,最後評出個一二三名,美其名曰:延續非物質文化遺產一脈相承,做大做強權貴圈文化底蘊。
踏青遊玩被說得越高大上,越能體現出權貴之間的明爭暗鬥,每明權貴都想在春遊踏青上,憑借精湛的娛樂技術拔得頭籌,利用軟實力攻擊狠狠打壓對手,同時又為祖宗十八代臉上貼金。
徐鵬舉雖然秉承娛樂至上原則,國公府上下無一不是精通奇技巧技達人,可曆年來的春遊踏青,國公府從未拔得頭籌,枉有一身驚世駭俗的娛樂精神,卻總被一幫權貴嘲笑,文人雅士們也對國公府附庸風雅之舉嗤之以鼻。
徐鵬舉還好,曆次的兵敗垓下,他從來沒放在心上,可兩個兒子卻不這麼想,他們認為這是嚴重挑釁國公府娛樂精神的表現,也是踐踏國公府娛樂至上的可恥行為,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二人鉚足勁要在今年春遊踏青上一雪前恥,為國公府贏得尊嚴,老爹贏得尊嚴。
當然這又牽扯出國公府奪嫡風波,徐鵬舉原配張夫人早逝,沒有子嗣,老國公百年以後,承繼國公爵位的人選隻能從庶出的徐邦寧、徐邦瑞中挑選,徐邦瑞為庶長子,自然有得天獨厚的順繼條件。
同樣是庶出,徐邦寧自然不服,但也隻能乾瞪眼著急........誰讓人家在蝌蚪賽跑時跑贏自己呢?不過恰好徐鵬舉比較喜歡徐邦寧,這就給了他一線奪嫡的機會。因此為贏得老爹歡心,他隻能通過明爭暗鬥來加重戲碼,最終贏得爵位繼承。
於是徐邦寧便把今年春遊踏青作為脫穎而出的契機,為能拔得頭籌,他遍訪名師,一頭紮進聲色犬馬訓練場,叫囂著要浸透風月,練就絕世技藝,經過身體與靈魂雙重打擊後……徐邦寧病倒了。
知父莫若女,徐邦寧的勵誌,徐婉自然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本著‘從身體是革命本錢、為大明再奉獻五十年’等大義出發,著實勸了老爹幾次,可徐邦寧根本聽不進去,堅持要在娛樂至死精神上窺探大道,為國公府爭臉。
徐婉無奈,隻好飽含熱淚,眼睜睜看著老爹在形銷骨立的康莊大道上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嗚呼痛哉,父愛如山,兒女豈能無情,任是無情也動人。
痛定思痛後,徐婉終於想出了一條妙計……
春遊踏青,高雅藝術,豈能聲色犬馬,娛樂至死?要劍走偏鋒,彆出心裁。
於是徐婉實時拿出了張明遠所作的四首詩,並聲情並茂做了點評,對這幾首詩的意境大嘉讚賞。
徐邦寧不懂詩,但相信女兒,接過幾首詩後,忽然豪邁長笑:“大丈夫在世,豈能專做聲色犬馬之輩?彆人都說我國公府附庸風雅,滿門白丁,簡直放他娘的屁!老子今天就作四首絕世好詩給他們長長眼!”
仰頭望天,徐邦寧眼眶漸漸濕潤:“家門有幸,家門有幸,國公府從此脫離風月紅塵,要出詩人了……”
說完拿起鳥籠、箭壺等物,跌跌撞撞走開,聲淚俱下中透著鏗鏘倔強。
“待為父養好精神,來日大殺四方,哈哈……”
徐婉臉色漸漸發青,這爹爹臉皮之厚……
又想起張明遠,鳳眼寒光一閃,小粉拳攥的緊緊的……這幾首詩的知識產權必須拿回來。
於是張明遠不能湊成二百五的那四首詩就被徐婉強行拿走了,或許要作為賽詩會上重頭戲吧!
張明遠莫名其妙地成了魏國公府新晉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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