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忽然,那棺材裡頭竟是細細響起了奇怪的敲擊聲。
鎧甲小人身軀不動,隻是耳朵微微顫動了一下。
靈堂內的敲擊聲空靈而又雜亂,咚咚咚、篤篤篤……如是數下之後,外頭花園中原本悉悉索索的蟋蟀蟲鳴等聲音,竟忽地一下就全部安靜了下來。
好似整個世界的蟲豸,都在這一刻,因為這空靈敲擊而死亡了!
唯有鎧甲小人,無魂無魄,亦沒有生命,因而不受影響。
“唉……”
如此敲擊不知多久之後,靈堂內忽然就響起了幽幽一道歎息聲。
歎息聲乍聽起來十分年輕,但卻又帶著幾分老氣橫秋的奇怪意味,且還有些尖銳。
等這歎息過後,便有一道細幽的年輕男子聲音說:“成了,如今這外頭莫說是活人了,便是一頭蟲子都要死哩,咱們有什麼話也好聊了。”
“多謝胡道長。”另一道年輕聲音說,這聲音微微低沉,但陳敘在盛玉坊隔空聽到,卻是一瞬間便聽出來,這就是林淵的聲音。
林淵問:“胡道長,你當真推算不出殺害舍弟之人的根腳麼?”
細幽聲音的胡道長說:“我說了,你弟弟分明是自然壽儘而亡,並非被人所殺,你偏不信,我卻是上哪裡給你推算凶手根腳去?”
林淵道:“不是我不肯相信胡道長,實在是舍弟死得太過蹊蹺。最要緊是,他生前明明說過那兩個字,我已查出來,這兩個字必然便是……殺陳!
他與某個姓陳之人有仇,胡道長,我如今也不求你直接幫我報仇。
隻需你按照咱們原先說好的,在這棺中質問陳某一番,嚇唬他說出實情便可。”
胡道長幽幽道:“可我是狐妖啊,我在棺中隻需稍作引導,來者不論是心虛還是不心虛,隻怕都要承認是自己殺了人啦。”
林淵不語,雙方靜默片刻後,胡道長又嘻嘻笑了聲:“唉,我懂你意思啦。你們讀書人可真有趣,有事不直說,有仇不直報,非要我這個妖怪做壞人。
可是誰叫我欠了你們祖上的呢,又有什麼辦法?”
這次林淵說話了,他拱著手,在滿室的白色幔帳間對著胡道長躬身行禮:“多謝胡道長,自明日後,胡道長與林家恩情兩消,再無相欠。”
“嘻……”狐妖隻是笑。
笑聲細幽,吹開了靈堂白幔,猶如一道泛著流光的影子,隱沒在此刻靜謐夜色中。
篤篤篤——
狐妖不語,棺材裡卻又響起了節奏奇妙的敲擊聲。
林淵站在這棺材邊忽然渾身一激靈,他暗暗咬牙告訴自己沒有做錯。
這才拱著手,弓著身,徐步向後倒退。
直到退出了靈堂,林淵這才轉身,大步離開此處。
林淵是讀書人,但卻沒有功名,他的資質比起林齊還有不如。無奈他隻得接過族中商事,而將考取功名的希望全部壓在林齊身上。
如今林齊死去,林淵原本的計劃全被打亂。
他心中有萬般恨意,不尋一個發泄的由頭絕不罷休。
林淵走過長廊,行至廊下一條小徑處,口中正咀嚼一個名字:“陳……”
忽然,他膝蓋莫名一痛,整個人就向前一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