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轉身,抬眼便見到有一瘦長身影踏著夜色緩步走出。
人間燈火的光芒下,那身影白麵、紅眼,鬢邊簪著一朵粉白的芙蓉花,分明是一個書生打扮,卻又簪花敷粉的青年男子。
簪花書生就這樣,踏著燈火與夜色,漆白的臉上含著淺笑,不緊不慢走向了陳敘。
不知為何,長街明明是喧鬨的,此刻陳敘與來者對視,卻隻覺四下寂靜,整個世界都好像是在這一刻陷入到了某一種迷離的幻境中。
唯有自身氣血鼓噪,提醒陳敘不受迷惑。
來者,不是人。
是妖!
是狐妖。
陳敘丹田中,原本還在緩慢再生的那縷先天一炁陡然間便好似是受到了極大刺激,恰如泉眼開閘般,汩汩汩地高速恢複起來。
陳敘臉戴麵具,與狐妖對視。
狐妖書生忽然開口:“道友瞧著,我像人麼?”
陳敘丹田中,先天一炁高速運轉,敏銳捕捉到狐妖問話時四周氣息的奇異波動。
他像人嗎?
這個問題該怎樣回答?
陳敘道:“閣下是否像人,難道不該問閣下自身?是非真幻,存乎己心,求問他人卻是下乘了。”
這話說出,狐妖頓時便歪了歪頭,臉上神情似是呆了一下。
陳敘與他對視,眼神毫不閃躲,體內先天一炁跳躍鼓動,心火存於心間,躍躍欲試。
卻是已經做好了隨時與這狐妖翻臉的準備。
陳敘自然想得明白,這狐妖應當就是林府那隻狐妖。
隻是不知為何,先前泥丸道兵殺林淵時他不現身,此時卻在長街與陳敘狹路相逢!
忽然,狐妖噗嗤一聲,笑了。
“怎麼?”他歪著頭,鬢邊簪花隨著這個動作輕輕搖晃,麵容有種說不出的邪異俊美與滑稽。
狐妖嘻嘻笑:“道友莫不是以為在下此來,竟是要為那林家小兒複仇?”
難道不是?
陳敘立刻拱手道:“還未請教胡道友此來為何?”
“你叫我道友?”狐妖又笑,“你比林家小兒聰明呀。我來為何?我來結交道友呀。”
他歪頭看陳敘:“陳道友,你與我相見連正臉都不露,竟是要戴著麵具見道友麼?”
陳敘不摘麵具,隻問:“還未請教胡道友與林家淵源。”
“你不放心我。”狐妖一歎,“罷了,也是人之常情。既如此,我便與你分說分說。”
“固所願也,陳某洗耳恭聽。”
於是在這長街上,陳敘就聽到了一個狐狸與故人的故事。
原來一百年前,狐妖初生靈性時曾因一時大意,被林家先祖門下的佃戶所捉。
佃戶將小狐送去林府邀功,彼時狐妖擁有一身火紅皮毛,耀目美麗。
林家先祖一見生喜,便要活剝狐妖皮毛將其進獻給當時的雲江府君。
狐妖生了靈性,為求活命施展渾身解數引得林家一個小女兒動了惻隱之心。
此後林家小女趁父兄不注意將狐妖放走,狐妖臨走前便拔了三根尾巴毛贈送給林家小女,許她三個願望。
故事說到此處,狐妖問陳敘:“如今你可明白,我為何不在意那林家小兒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