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之後,在趙雲百般懇求下,陳遠退至一邊,騰開地方。
蒙統挽起衣袖,趙雲棄掉長槍。
“蒙兄,請……”
趙雲話未說完,蒙統就已經猛衝而來。
蒲扇般的大手抓來,趙雲嗅到掌風裡混著麥餅的焦香。
他足尖輕點向後飄開半步,布衫下擺堪堪擦過蒙統指尖。
帳內燭火被拳風帶得明滅不定,在破布帳牆上投出巨熊搏鶴的剪影。
“子龍當心!”
陳遠攥著半塊硬如石頭的黍米糕,話音未落就見蒙統使出了看家本領——當年在陳家村撂倒耕牛的“野豬衝撞”。
隻見少年鐵塔似的身軀轟然撞來,草席下的耗子洞都震出簌簌土渣。
趙雲卻笑了,燭火躍入他眸中,左掌如穿花拂柳,貼著蒙統的臂膀一按一推,二百斤的壯漢竟陀螺似的轉了個圈。
陳遠分明看見趙雲指尖在蒙統後頸某處輕輕一叩,正是昨夜《六韜》殘卷裡提到的“肩井穴”。
“砰!”
蒙統大字型趴在地上,震起三尺浮塵。
他晃著腦袋正要起身,忽覺胯下一涼,趙雲單膝壓住他後腰,兩指作劍抵在尾椎:
“蒙兄,承讓。”
“不算不算!”蒙統漲紅著臉嚷道,“阿遠哥說比武不能戳屁溝!”
說著突然反手抓住趙雲腳踝,竟用蠻力將人掄起半圈。
陳遠慌忙跳開,眼睜睜看著趙雲如白鶴展翅般掠過帳頂橫梁,腳尖在梁木上輕輕一點,飄然落在蒙統肩頭。
蒙統也不罷休,頂著趙雲在營帳裡橫衝直撞,活像頭馱著仙鶴的水牛。
粗麻帳布被扯出裂口,夜風灌進來時,陳遠笑得直拍大腿。
“停手!”趙雲終於繃不住喝止,淩空翻身落地。
兩人氣喘籲籲地對視片刻,突然同時大笑。
蒙統揉著屁股嘟囔:“子龍比西山那頭老虎還難按。”
趙雲拾起腳下的長槍,目光掃過蒙統臂上陳年舊疤:“蒙兄這身橫練功夫,倒是像極了常山獵戶的摔熊術。”
說著突然並指如戟,在蒙統肋下某處一戳。
蒙統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地打滾求饒。
陳遠瞳孔微縮,這招“笑腰穴”穿越前他就有所耳聞,隻是從來找不準位置。
此刻見蒙統笑得涕淚橫流,突然對“一力降十會”有了新的認知。
在真正的武學精要麵前,蠻力不過是孩童的把戲。
更漏聲穿過喧鬨傳來時,三人已擠在張草席上分食最後半塊麥餅。
趙雲用槍尖挑著餅在燭火上烤,香氣勾得巡夜士卒在帳外徘徊。
“當年師父說,武藝最高境界是止戈。”他忽然輕聲說,“可我這一路走來,隻見戈矛叢生。”
蒙統正舔著指縫裡的餅渣,聞言愣住:“啥叫止戈?”
“就是讓人笑著認輸。”陳遠踹了他一腳,“像你剛才那樣。”
帳外忽起馬嘶,趙雲耳朵微動,槍尖已挑開帳簾。
五更天了,營盤深處正傳來鐵甲碰撞的細響。
陳遠摸出張桉臨彆塞的玉佩,上麵還沾著書呆子抄經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