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遠可以保留他的秘密,無論那是什麼。
最終,他們在一棟房子的二樓找到了慕容雪。
顯然,她被一群冬狼追趕至此,隨後因害怕那些魔物在外埋伏而不敢離開。
這很聰明,真的。
比林昭然的做法聰明多了。
幸運的是,此時房子周圍已無冬狼的蹤跡
——即便有,對張明遠來說也不成問題
——於是他們開始進行一項略顯煩人的任務:說服慕容雪開門是安全的。
顯然,冬狼的經曆讓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林昭然本以為她會責怪自己害她離開了宴會廳的安全環境,沒想到當慕容雪終於打開門後,立刻撲向他,緊緊抱住他並在他的肩膀上抽泣時,他感到十分意外。
“我以為我要死了!”她哭喊道,“那些巨大的鳥到處扔鐵羽毛,還有冬狼……”
林昭然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向張明遠投去求助的目光。
後者卻促狹一笑,滿臉看好戲的神情。
林昭然困惑地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應對如此情緒化的爆發。
他向張明遠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對方隻是頑皮地咧嘴一笑,似乎對這反應感到有趣。
“啊,年輕的愛啊,”張明遠自以為是地點點頭,“不過恐怕你們得回到避難所再繼續這感人的重逢了。”
“對!”慕容雪立刻喊道,從林昭然的肩膀上抬起頭。
她完全無視了張明遠關於他們相愛的調侃,不過林昭然懷疑她根本沒聽到那句話。
她仍然用鐵鉗般的手緊緊抱住他的腰,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似的。
這有點疼,但他忍住沒說。“避難所!我們在那裡會很安全!”
張明遠微微退縮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
這一瞬間的失態快得連慕容雪都沒注意到,但林昭然察覺到了。
所以避難所也不安全?
不過顯然,那裡比他們現在的位置還是要安全些,因為張明遠似乎決心要去。
“好極了!”張明遠拍手笑道,從腰間取出一枚符籙遞給慕容雪,“昭然也抓緊了。”
“這是什麼?”林昭然狐疑地問。
這根符籙上沒有任何標識,讓人無法判斷它的用途。
使用未知的法器而不清楚其作用,可是術法界的大忌,除非你想早點去見閻王。
“這是傳送符籙,”張明遠解釋道,“它能將持有者傳送到避難所。我設置了三十息的延遲,所以抓緊了,彆被落下。”
“那你呢?”慕容雪急道,“你也得抓緊才行!”
“啊,不用,”張明遠揮了揮手,“我在這兒還有事要辦。”
“有事要辦!?”慕容雪抗議道,“張明遠,這不是遊戲!那些東西會殺了你的!”
“我完全能應付——”
林昭然不知為何,心頭忽生警兆,一如先前冬狼偷襲時的直覺。
他猛地掙脫慕容雪的懷抱,一把推開張明遠。
一道猩紅光束堪堪擦過張明遠方才站立之處,擊中他們身後的牆壁。
紅光如利刃般切入牆體,激起漫天煙塵。
“糟了,”張明遠低咒,“被他發現了。快抓緊符籙——”
話音未落,慕容雪已隨遁地符消失無蹤。
“——在它啟動前。”張明遠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為何不抓緊?”
“不然你就死了!”林昭然抗議道。
他不能讓今晚幫了自己這麼多的人被一道流彈般的術法奪去性命,
更何況,施術者肯定會像他們之前遇到的其他魔物和敵方術士一樣,倒在張明遠的術法之下。
這個敵人能有多厲害呢?
一陣陰風拂過,煙塵散去。
一道枯瘦身影映入眼簾,林昭然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具籠罩在慘綠幽光中的骷髏,漆黑骨骼泛著金屬光澤,仿佛並非白骨,而是某種黑鐵鑄就的贗品。
它身披金紋戰甲,一手持法器,頭戴鑲滿紫晶的王冠,宛如從墳墓中爬出的古代君王。
這是一具巫妖。
一具該死的巫妖!
他們死定了......
巫妖空洞的眼窩掃過二人。
當林昭然與那漆黑深淵對視的瞬間,一股不適感席卷全身,仿佛靈魂都被看穿。
不到一息,巫妖便懶洋洋地將注意力轉向張明遠,顯然將林昭然視若無物。
“原來......”巫妖開口,聲音中蘊含著令人戰栗的力量,“就是你一直在屠殺我的仆從。”
“快走!”張明遠緊握流雲尺,“我來對付他。”
不等回應,張明遠便朝巫妖發射了一連串追蹤火球,而巫妖則用三束紫色光束還擊,同時揮動骨手,在周身撐起一道護盾術。
其中兩束光束瞄準了張明遠,但不幸的是,巫妖認為有必要將第三束射向正在逃跑的林昭然。
雖然光束沒有直接擊中他,但其擊中附近地麵引發的爆炸將碎石片刺入了他的雙腿。
劇痛襲來,林昭然瞬間倒地,再也無法邁出一步。
接下來半盞茶的功夫,林昭然忍痛爬向街邊一輛板車後。
張明遠與巫妖的鬥法已令整條長街麵目全非,青石板化作齏粉,兩側樓閣如蠟炬般消融。
張明遠與巫妖激戰正酣,無暇再對林昭然出手,這讓他稍感慶幸
——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無力躲避任何術法。
他不安地看著張明遠與巫妖你來我往,施展著各種他無法辨認的毀滅性術法,心中的恐懼愈發強烈
——無論張明遠多麼強大,他都遠非巫妖的對手。
那怪物分明是在戲耍他,遲早會失去耐心......
林昭然倒吸一口涼氣,一道猩紅長矛般的術法穿透了張明遠的護體光幕,貫穿了他的側腹。
林昭然懷疑巫妖之所以沒有擊中要害,隻是為了多享受一會兒貓捉老鼠的遊戲。
果然,巫妖並未立即了結張明遠,而是隨手一揮,將他拋向空中。
張明遠重重撞在林昭然藏身的牆壁上,痛苦地**著。
巫妖不緊不慢地走近,似乎對張明遠顫抖著站起來的舉動毫不在意。
林昭然看到張明遠左手緊握一枚符籙,右手則死死按住側腹的傷口。
“你倒是挺能打的,”巫妖說道,“對於一個學院弟子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
“還......不夠,”張明遠喘息著,符籙從手中滑落,他雙手捂住傷口,顯然痛苦不堪,“看來......下次......我得......再加把勁。”
巫妖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與它的形象極不相稱。“下次?愚蠢的孩子,不會有下次了。你以為我會讓你活著離開嗎?”
“廢話少說,”張明遠啐了一口,強撐著站直身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倒是出奇地淡定,”巫妖饒有興致地說道,“明明馬上就要死了。”
“嗬,無所謂,”張明遠翻了個白眼,“反正我又不會真的死。”
林昭然難以置信地看著張明遠,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但巫妖似乎聽懂了。
“啊,我明白了,”巫妖說道,“你一定是剛接觸魂術,才會以為這樣就能不死不滅。我大可以把你的魂魄封入魂甕,不過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巫妖隨意地朝林昭然揮了揮手,他頓時感到全身被一股詭異的力量禁錮。
再一揮手,林昭然便以極快的速度飛向驚愕的張明遠,重重撞在他身上。
兩人摔作一團,林昭然慶幸那股禁錮之力終於消失了。
“如果你的魂魄在轉世前就被毀得麵目全非,重生又有何用?”巫妖說道,“畢竟,魂魄雖不朽,卻並非不可改變。”
林昭然隱約聽到巫妖用一種陌生的語言吟唱著,顯然不是傳統術法所用的古篆文。
但任何好奇都被突如其來的劇痛和難以名狀的不適感淹沒。
他張開嘴想要尖叫,眼前卻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隨後陷入無儘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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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猛然睜眼,腹部傳來一陣劇痛。
他全身痙攣,被壓在他身上的東西弄得弓起身子,瞬間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早上好,哥哥!“一個令人煩躁的歡快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好!!!”
林昭然震驚地盯著琪琪,試圖理清發生了什麼。
他最後的記憶是巫妖對他和張明遠施法,隨後陷入黑暗。
他迅速環顧四周,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他在棲雲鎮的房間裡。
這完全說不通。
雖然他很高興自己活了下來,但至少也該在醫館醒來吧?
而且琪琪不該在他經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後還這麼若無其事
——即便她再沒心沒肺也不至於此。
更何況,這一幕......詭異得熟悉。
“琪琪?”
“嗯?”
“今天幾號?”林昭然問道,心中已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