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肩難以自控的顫抖,晶瑩的淚珠潸然而下,她說,“難道讓我就這麽離開,對他不聞不問嗎?”
如果真能這麽輕易把一個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她也不需要久久站在那裏半天挪不開步子。
有時候,一個人的一句話,真能將人置之死地。
“有人跟我說,他從公寓裏衝出來,隻是想問我有沒有過那麽一點點的後悔……”低著頭,一顆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掉落到大腿上,宋言失聲地道,“居然是到了這種時候,還問我有沒有一點點的後悔……”
“夠了!”凝視她不能自控的無聲慟哭,傅寒深眉宇間都染上一層陰霾,一股煩躁的陰霾充斥在他的心扉裏,從沒這樣的一刻,看著一個女人無聲哭泣的樣子,竟會讓他那麽躁亂。
他說,“世間沒有雙全法,一旦做出了決定,不管後麵發生了什麽事,你越回顧隻會越讓你猶豫不決,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站在那裏不動,要麽,幹脆離開。”側頭,他深深凝視她,“要麽,就回頭。”
“……”
他直白不留餘地的語言,輕易戳中一個人不想麵對的結果,字字敲進她的胸膛,直入她的心尖上。
心底狠狠一抽,宋言沉默了。
世間確實沒有雙全法,沒有不負如來不負卿,當麵對兩個進跟退的問題時,人必然需要作出一個決定。
她一直都懂這個道理,可實際上作出這個決定後,她卻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如果不是那麽堅持著離開,結果……會不會是另一種?
凝視她突然安靜了不說話,端坐在旁邊的模樣,傅寒深漆黑深邃的眸沉斂下去,微薄的唇抿成一條線,淡漠的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麽。
沒有回那個租住的公寓,石恒驅車在傅寒深所住的藝苑別墅停下來。
他率先下車,繞到後座車門邊,將車門打開,“老板,到了。”
輕闔了下眼眸,掃視一圈身旁的女人,傅寒深眉梢輕擰,終於並不征求她的意思,徑直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下車。
宋言整個人處於渾噩而呆滯的狀態,內心像是被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著,被迫跟著傅寒深進了屋,忘記了該如何去反抗。
寬敞豪華的客廳亮起橘黃色燈光,把她帶到客廳後,傅寒深這才鬆開她的手踱步走了開。
待他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塊濕了水的毛巾,扔到她僵硬地手中,“把臉擦擦。”
他的態度跟語氣從來不會客氣,但他的這個行為,卻叫剛剛將車停好走進來的石恒詫異了住,目瞪口呆地瞪著客廳中的男人。
他沒有看錯吧?老板居然有耐心去給一個人拿毛巾?
濕濕的毛巾握在手中,宋言身體僵硬得很,但也深知自己這個樣子有多狼狽,深吸口氣後,還算聽話的隨便擦了擦臉。
“謝謝。”把毛巾遞回去,她輕聲扯唇。
傅寒深卻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而是冷冷盯著她,說,“去樓上洗澡。”
聽聞,宋言慢半拍的抬頭看他。
仿佛看出她麻木的神情裏代表了什麽意思,他繃緊了冷峻的臉,不耐的道,“我如果真想要女人,多得是如過江之鯽,還不至於對一個狼狽又落魄,模樣不堪的女人動什麽心思。”
這句話他說得一點不假,傅寒深雖然有時看似禽獸,但禽獸也有他自己的底線,而讓石恒更為詫異的是,老板居然會為這種小事跟別人解釋?
平時那麽冷那麽淡那麽懶得多看別人一眼的老板今天吃錯藥了?
也許確實也是疲憊,腦袋裏模糊不清,畫麵還被之前的一幕幕充斥著,就她這個模樣,等會回去不曉得宋小源又將該如何擔心,宋言也想自己能安靜一會,便沒有多做拒絕,點了點頭。
隨後,石恒帶著她上了樓。
待到石恒再出來,下到一樓時,傅寒深修長挺拔的身姿,正站定在門口,幹淨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燃到一半的煙。
煙霧繚繞彌漫,寬厚的背影背對著他,使人看不清此刻門口男人臉上的神情。
石恒走到他身邊,“老板。”
深沉遊離的思緒收回,淡淡闔下眼眸,門口男人緩緩低沉開口,“打電話到那家醫院問問,那個人傷勢怎麽樣了。”
“……真要打?”石恒試探看著他,“老板,宋小姐已經是結婚又有別的男人孩子的人,您這樣……”
男人側頭,一記冷眼掃過來,他立馬打住後麵的話。
點了點頭,石恒道,“我現在就去查查。”
說完,也不敢繼續再跟他處在一個空間內,石恒快速撤離,但卻是十分不解。
自己給自己招惹一身腥,真的好嗎?
如果是其他正常家的女孩子倒是能接受的,但宋言又是結婚又是有別的男人孩子的女人……老板會不會太重口味了?
空間內隻剩一個人。
倏爾,斂下沉思的眸,傅寒深回身,踱步到客廳,在煙灰缸裏撚滅掉煙頭,星星火光消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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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危險,從急救室轉入重護病房,唐慕年終於醒過來時,身旁是眼睛哭得紅腫的羅佩茹。
“媽。”他眉頭皺了皺,略微暗啞的嗓音叫了一聲。
聽見他的聲音,羅佩茹猛地抬頭,見他睜開雙眼正看著自己,她眼眶激動得眼淚又是直掉,“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唐慕年想動一下身體,卻被羅佩茹搶先止住,“你腿骨頭受傷了,醫生說現在不能動,好好躺著吧。”
聽聞她這麽說,在昏迷過去前的記憶一下子洶湧襲來,他想起了當時推開宋言後自己被車撞的事情。
由此,他目光下意識的在病房內搜索著某人的身影。
但掃視了一圈,整個人病房裏除了羅佩茹,再無其他人。
說不出這一刻的心情到底是該失落還是該釋然,他記得他們已經離婚了,既然是離婚了,她不在,也算正常。
嘴角情不自禁的牽起一抹嘲弄的笑,這樣也好,讓他也算徹底看清她的決意。
羅佩茹看見他眼底有失望的神色,但卻沒有去追究,她大體能明白他現在想看到的是誰,然而卻不想提起那個人,轉而問道,“你腦袋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在他昏迷的這段期間,她看過溫佳期撞人的經過錄像,雖然在最後關頭溫佳期急急踩下刹車,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他。
醫生說他腿部有傷之外,腦袋也有嚴重腦震蕩現象,需要待他醒過來再做觀察。
“沒多大影響。”唐慕年閉上雙眼,似乎不太想說話,自動摒棄了腦袋裏刺刺疼痛的感覺,淡聲疲憊地對羅佩茹道,“您先出去,我想休息一會。”
明知道他內心在想什麽,但在這種時候,羅佩茹也不敢多說什麽刺激到他,站起身說,“那我出去跟醫生談談。”
“嗯。”
房門輕輕帶上,羅佩茹走了出去,空間內陷入寂寞的靜謐裏。
閉著眼睛,他開始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一次車禍就好像是重生了一樣,讓他的心情奇跡般的平靜不少,在看出了那個女人的決絕之後,他竟然不再有當初那種激憤或者不顧一切去尋找她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