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水從崖上看就已是駭人,如今他踩在腳下,低頭看去隻覺頭暈目眩。似能一口吞噬萬物的巨獸,令人心驚之際忍不住想退怯。
方瑾用力咬緊了牙,下意識抬頭看向遠方。
蔡讓率領的船已然不見了蹤影,此刻還沒回來,結果定然不會好。
捏著船舷的手再次緊握,青白間,那骨骼肉眼可見。想到那個始終壓在心底的人,他終是不想輕易放棄,對那禁軍道:“換人,你們先歇會兒。分批下水,再搜幾遍,仔仔細細再搜幾遍!”
再搜幾遍,多一線希望,自然……也多一份失望。
失望不止在方瑾這裏,還在蔡讓處。
他已不知行了多遠,所經之處必然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而,不論他看多少遍,那道身影始終未曾出現。
他不知盛兮究竟藏在了哪裏,但此時此刻,他真不想跟她玩這令人懊惱的遊戲。
他於心中大喊:“盛兮,快出來啊!別藏了!事情了了,該回家了,就別藏了啊!”
然而沒人回答他,心中沒有,心外也沒有。
船分兩列,一列四艘,每隔一盞茶便會各自傳遞消息。可直到大雪停下,那旗語裏也不見哪怕一個令人振奮的字眼。
“公公,我們已經行得太遠了。”禁軍提醒蔡讓,言外之意,這麽遠都不見盛兮身影,那人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但那禁軍定然不敢此刻這樣說,隻是道:“或許,方大人那裏有什麽消息呢。”
蔡讓繃緊的嘴角微微動了動,聽著禁軍的話,不由抬頭看天。
陰霾散去,天逐漸亮了起來。此情此景,詩文裏總是代表好的寓意。可為何輪到他,偏偏就反著來呢?
蔡讓想,人沒找到,他回去該如何同皇上交代?如何同安平侯交代?又如何,跟沈安和交代呢?
想到這對小夫妻平日的相處,蔡讓深深歎了口氣,隻希望方瑾那裏能有個好消息。
天空泛著白,又好似起了紅,昏昏沉沉間,沈安和隻覺自己好似在用力抓著什麽。
腕間傳來一陣刺痛,他猛然抬頭,發現他抓著的是一隻纖細的手。他順著這隻手往上看,那熟悉的衣角終於讓他醒悟,原來他抓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夫人。
沈安和莫名鬆了口氣,剛欲開口喊人,卻驚覺他抓著的那隻手正在掙脫自己!
心驚於一瞬,他下意識用力想要將人拽回。
然而不知為何,他越是用力,盛兮掙脫得便也更用力。
他心慌了,駭然開口:“盛兮,你要去哪兒?你別走!盛兮!”
可不論他怎麽喊,盛兮依舊執意要走,不吭一聲,不看他一眼,隻是要走。
那攥著的手裏出了汗,滑膩為盛兮的離開添了一把力。
下一瞬,掌心一空。
“盛兮!”
“唰!”昏迷了整整兩日的沈安和,終於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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