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望著皇甫無傷凝了凝眉,心中輕輕歎息一聲。不論皇甫無雙還是皇甫無傷,若非生在帝王家,他們或許會是一對互敬互愛的好兄弟。然而,在這帝王家,他們卻成了兄非兄、弟非弟的對手,定要鬥個你死我活方肯罷休。
這兩個人,要說誰更適合坐上那個皇位,無疑是皇甫無雙。因為皇甫無傷隻會是姬鳳離手中的傀儡。所以今夜,無論如何都要說服皇甫無傷。
她將皇甫無雙親筆所書的那卷詔書交到丹泓手中,向丹泓點了點頭,便隨著皇甫無雙和幾個小太監一起退了出去。
眼下這種狀況,皇甫無傷恐怕是誰的話都不會聽在耳中。丹泓畢竟是他的嬪妃,如今,或許隻有她才能和他說上話。而他們所能做的,隻有等待。
玄承宮的偏殿內,燭火搖曳。等了大約兩盞茶的工夫,丹泓終於從地室中走了出來。
“怎麽樣?”花著雨問道。
丹泓點了點頭,從袖中將皇甫無傷親筆所書的讓位詔書拿了出來。花著雨接過詔書,交到了皇甫無雙的手中。
皇甫無雙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接過詔書,掃了一眼丹泓,微笑道:“宋昭儀此番立功不小,從今日起,你宮裏的幽禁本太子便解去,你可以自由出入了。”
丹泓唇角輕勾,扯出一抹笑,向皇甫無雙施禮謝恩。
幾人出了偏殿,花著雨忽然心中一動。想必姬鳳離也在尋找幽禁康帝的地方,若是被他知悉皇甫無傷關在此處,依姬鳳離的實力,恐怕會來此救人。今夜,難保他沒有派人盯著他們。
花著雨頓住了腳步,回首對皇甫無雙道:“夜色如此美好,殿下要不要在宮內轉一轉?”
皇甫無雙愣了一瞬,隨即便明白了花著雨的意思,微笑道:“既然小寶兒想轉一轉,那本太子便奉陪到底。”
皇甫無雙棄了車輦,帶著花著雨和丹泓、吉祥悄悄地出了玄承宮,沿著宮中的青石路,穿過嬪妃居住的後宮,繞過清之宮,到了後宮的禦花園。他們在假山群中轉了良久,出了禦花園,又直奔後宮的冷宮地界,後來又到宮中的內懲院去了一趟。
一直轉到三更的更漏聲傳來,他們才悄悄回到了居住之地。
雖然已經過了三更,然而醉仙坊內依舊熱鬧非凡。
樓下的大廳內,琉璃燈光線迷離。戲台上一名美貌的歌姬懷抱琵琶,纖手輕撥,奏出美妙動聽的《醉花間》。
二樓雅室內,姬鳳離一襲白色輕裘,神色慵懶地斜倚在幾案旁,透過垂掛在門上的珠簾,神色淡淡地凝視著外麵。
身側為他倒酒的醉仙坊的頭牌小梨妖見他始終神色淡漠慵懶,笑吟吟道:“相爺,可有想要聽的曲子,梨妖為您彈一曲?”
姬鳳離仰首將杯中酒飲盡,手執琉璃盞隨意把玩著,“不用了。”
小梨妖抿唇笑道:“相爺,梨妖最近新譜了一支曲子,您就賞臉聽聽吧。”
姬鳳離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也好。”
小梨妖頓時笑靨如花,將手中酒盞放下,掀開珠簾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取了一架瑤琴過來,放在地上,錚錚地彈了起來。
一曲未終,珠簾被掀開,銅手快步走了進來。
“相爺,銅大爺來了。”小梨妖按住琴弦,笑道。
銅手肅然站在姬鳳離麵前,低聲稟告道:“相爺,今夜皇甫無雙和元寶先是去探望了太上皇,在那裏逗留了兩盞茶的工夫;然後就去了清之宮,在那裏又逗留了三盞茶的工夫;後來就去了禦花園,在禦花園的假山群裏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再後來去了冷宮,在冷宮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然後去了內懲院,這次待的時間長點兒,有半個時辰;然後就回去了。這一夜,他們快要將整個皇宮走一遍了。”
姬鳳離拿著酒盞正在飲酒,聞言黑眸一凝,唇角勾起一抹淩厲的笑容。
“皇甫無雙平日裏去太上皇那邊多不多?”姬鳳離淡淡問道。
“挺多的,聽說這一次從內懲院出來後,便對太上皇的病情尤為關心。白日裏沒時間去請安,一般晚上都會過去。”銅手道。
姬鳳離端著茶盞,緩緩說道:“看來,需要走另一步棋了。”
通過丹泓從皇甫無傷手中得到讓位詔書後,皇甫無雙的登基也算是名正言順了。經過幾日籌備,終於定在十二月初舉行登基大典。
十二月癸未日,這一日天氣晴朗,空中飄蕩著淡淡的雲。
這一日,是南朝新皇皇甫無雙登基的大日子。
辰時一刻,鍾鼓齊鳴。
太極殿上,百官齊齊拜倒在地。一襲龍袍的皇甫無雙拾階而上,身著絳紅色從二品宦官服的花著雨手捧聖旨,緊隨其後。
深冬的日光,暖暖地從稀薄的雲層中射出,照在花著雨身上。她緩步走到百官麵前,展開聖旨,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繼承大寶,改元宏武……大赦天下,以示天恩……”
禦前總管、南朝內監第一人花著雨手捧黃綾聖旨在禦階下宣讀,清澈無塵的聲音猶如夏日的一縷清風,撲麵而來。
“欽此!”
花著雨靜靜地站在禦階上,修長身姿站得筆直,一襲絳紅色的錦袍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恍若謫仙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