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曄?
顧語忍不住回想起今天在山林裡的遭遇。
被掃地工清理掉的東西除了旅店裡的灰塵和垃圾,就隻有形似白霧的乳白色飛蟲和趴在樹上的焦黑色的不知名生物。
“山鬼曄的碎片”顯然是根據後者消化出來的,看樣子真的是鬼怪作祟。
突然知道真相,顧語非但沒有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隻是卡片上除了圖片和一行字外,再沒有更多的信息,顧語無法從中參悟到更多的線索。
但話又說回來,作為一個從小沒遭遇過怪事的普普通通大學生,她既不是人民警察也不是驅鬼道士,這輩子撞過一次鬼已經夠刺激了,絕對不會主動順著線索找鬼的麻煩。
天大地大她命最大,她對自己幾斤幾兩有著清晰的認識,絕對不乾小命不保的事。
顧語把卡片扔進自己房間的抽屜裡,沒再多給一個眼神。
第二天清晨,顧語起了個大早,特地去了一趟清河鎮,買了不少看望病人的補品。
清河鎮距離石橋村大約兩個小時的車程,一天隻有四趟公交車,她沒錢叫出租車,坐公交回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了。
沒有浪費時間,她立刻提著東西去了張老太家。
昨天被設計師嚇病的“張老太”顧語認識,就住在河流下遊附近,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兒女都去城裡打拚了,平時一個人住,看起來是個樸素善良的人。
因為自己的過失把人嚇生病了,顧語的心裡也挺過意不去的。
大門緊閉著,顧語敲了幾下,就聽到張老太趕來開門的腳步聲,她簡單說明了來意,攙扶著張老太回屋。
張老太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一件縫補一半的衣服放在屋門口,看起來正在乾活,見顧語帶東西過來看望,連連擺手,說著回拒的話。
“什麼嚇到了嚇病了的,都是他們胡扯,我這身體硬朗著呢,什麼事都沒有。”
“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我也是剛得到機器人沒幾天,還沒研究明白就讓它們亂跑出來了,張婆婆放心,我已經把它們都關起來了,絕對不會再發生昨天那樣的事。”
顧語真心道過歉後,又往張老太手裡塞了五百塊現金。
被嚇到的事可大可小,如果張老太當時腳步不穩掉進了河裡,那顧語下半輩子恐怕都要活在陰影裡。
張老太推脫不及,在顧語的堅持下隻能收下,看她又要幫自己乾家務,立刻把人拉到身邊坐下。
“我聽他們說過了,那東西是你買的機器人。”張老太低聲對顧語說,“機器人這東西我知道,是用電控製的,隻要把開關一關,就跟鐵木疙瘩似的不動了。”
她說著對顧語擺了擺手,神色突然神秘起來,“你買的這個,沒有那麼簡單。”
的確沒那麼簡單,她這個屬於配著點兒玄學的高智能款。但顧語沒辦法對張老太解釋,另外,她總覺得張老太話裡有話。
“確實就是你說的那樣,張婆婆,”她順著張老太的話往下說道,“昨天突然遇到了點兒急事,走的時候著急,我也沒注意看,機器人的開關可能沒關。”
張老太卻連連搖頭,“不一定是這個情況,你那個機器人,很可能被山鬼附身了!”
一陣山風吹過小院,顧語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她清楚自己的機器人絕對沒有被鬼俯身,但是張老太提到的山鬼,卻讓她想起了那張“山鬼曄的碎片”。
“張婆婆,你說的那隻山鬼,是不是山鬼曄?”
“看來你也聽說過了。”張老太歎了口氣,語氣聽起來有些懊惱,“打從知道你來的那天,我就想告訴你這件事,可他們都說我老封建,說你是來這裡賺錢的,我說這些就是在斷人財路。可是姑娘,錢再多哪有命重要?”
顧語認真點了點頭,“張婆婆,你想跟我說什麼?”
“欒崖山不能去,那地方鬨鬼!”似乎是怕被某些看不見的東西聽到,張老太說到這件事,聲音壓得很低,顧語聚精會神才能聽清楚。
“村裡一直流傳著山鬼曄的傳說,可是大多人都沒見過它真正的樣子,隻把它當成嚇唬小孩的故事,隻有老一輩人才知道,這東西是真的。”
“我親眼見過山鬼曄。”張老太麵朝西沉的太陽,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
過了很久,她才又一次開口,“那是我七歲的時候,那時村裡的人比現在多,家家戶戶都種很多地,但是沒有一塊地在欒崖山上。”
“聽大人們說,欒崖山整個山頭都被包租下來了,不知道租期多少年,也不知道租戶是誰,石橋村就在欒崖山下邊,卻從沒見過有外人來過,這座山就一直荒廢著。”
“山上的土地好,樹木長得旺,隨便栽什麼都能結出好果子,比自家地裡的收成好得多。起初,大夥兒看著這山沒人經營,就想著在山腳下圍出一小塊地,種一點兒瓜果蔬菜,要是山主人哪天回來,也能及時鏟除,並不妨礙。”
“可是人的**是無窮的,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是永無止境的占有。山主人一直沒有出現,久而久之,瓜果菜田變成了農田,沒占土地的人家攀比占了土地的人家,少占土地的人家攀比多占土地的人家,這‘一小塊地’越來越大,到我七歲那年,幾乎每家每戶都擁有了比自家田地多出兩三倍的土地,被占有的土地零零散散的,從山腳一直往上劃,已經快到半山腰了。”
“怪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那是**月份,農活兒正忙的時候。那時候莊稼種得多,收成也多,石橋村裡多占了那麼多土地,要比其他村更忙,一家人早上帶著水和飯出門,一直乾到晚上**點鐘,有時候乾脆直接睡在地裡,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繼續乾。”
“那時候我還小,還沒上學,家裡不放心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裡,乾農活的時候就帶著我。那年雨水好,收成也特彆好,很多人都在山裡過夜。我們家圈地晚,沒搶到山腳的好位置,地塊在半山腰上,白天我就在山裡玩,玩累了就隨便找個莊稼垛睡下,我從小就經常這樣,所以並不害怕。”
“我記得那天是個月圓夜,我繞著山路跑的時候,突然發現半山腰處有個破舊的小樓房,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門窗都破了,房子周圍用木柵欄圍了個很大的院子,柵欄門一推就開,在院子的正中間,有一塊平整乾淨的大石頭。”
“院子裡隻有一棵矮木,不妨礙視線,月光從頭頂灑下來,把石頭照得跟白玉床一樣亮。我當時也不覺得害怕,一心高興自己找到了一個睡覺的好地方,立刻貓腰鑽了進去,美滋滋的平躺在大石頭上,看著頭頂的星星和月亮。”
“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一直睡到後半夜,夜裡的風冷嗖嗖的吹過來,我覺得冷,迷迷糊糊坐起來,想找個衣服蓋,卻發現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大石頭,正睡在那座二層小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