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官道上,李觀瀾的鎏金靴陷在血水裡。兩個時辰前還威風凜凜的玄鐵甲,此刻被拇指粗的牛筋繩勒得吱呀作響。押送車架的鐵刺不時紮進他後背——這是專門對付高階武將的囚車,每根木欄都刻著壓製內力的符咒。
"放我出去!本將要撕了這群雜碎!"將軍的靈魂在識海裡橫衝直撞,震得李觀瀾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剛要開口安撫,喉嚨突然不受控製地嘶吼:"爾等可知我是鎮北......"
啪!
沾著馬糞的皮鞭抽在臉上,右眼瞬間被血糊住。絡腮胡士兵揪著他發髻往鐵刺上撞:"瘋夠沒有?這三天你換了八種腔調,裝神弄鬼也救不了你!"
李觀瀾在劇痛中苦笑。自從三日前雙魂共體,這具身體就會突然不受控製地咆哮戰號,就像現在——他的左手正痙攣著擺出握劍姿勢,可實際上五指早就被鐵蒺藜刺穿了。
"省點力氣吧。"他在識海裡築起屏障,看著將軍的靈魂像困獸般撕咬光幕,"你每發怒一次,捆仙索就虛弱一分。"
將軍突然僵住,他們同時"看"到腰間銀索正在褪色。李觀瀾趁機展開記憶殘像:三天前被圍困時,正是將軍暴怒之下強行奪舍,導致捆仙索被流矢擊落。
囚車突然劇烈顛簸,前方出現三丈寬的陷馬坑。李觀瀾趁機咬破舌尖,用最後靈力傳音:"他們故意走這條破路,就是要你失控!"
"胡扯!"將軍的靈魂掀起血色浪潮。
"想想看——"李觀瀾在識海幻化出沙盤,"從落鳳坡到敵營明明有官道,為何偏選這條要經過五個村落的險路?"
仿佛印證他的話,路邊突然衝出個抱陶罐的農婦。押送隊長故意策馬撞去,在陶片碎裂聲中大笑:"這瘋將軍最愛裝聖人,給他看看鮮肉餡餅怎麼做的!
當第十七個村民被戰馬踏碎胸骨時,將軍的靈魂突然安靜得可怕。李觀瀾發現識海裡的血色褪去些許,趁機將捆仙索殘存的靈力化作水鏡。
鏡中重現三日前那場死局:當將軍發狂般衝向敵陣時,埋伏在林間的三百硬弩手早已張弓待發;而若是固守待援,本該在兩個時辰後等到東路援軍。
"看懂了嗎?"李觀瀾擦掉流進嘴裡的血,"那支冷箭根本不是流矢,是你心神失守時,敵軍術士順著靈力波動打的滅魂釘。"
水鏡畫麵突然轉到囚車後方,有個黑袍人始終跟著隊伍。每當將軍情緒波動,那人手中的骷髏法器就會亮起紅光,將囚車籠罩在血色薄霧中。
"他們在用你的怒火喂養法器。"李觀瀾感覺捆仙索開始回暖,"這些霧氣正在侵蝕我們的魂魄。"
將軍的靈魂突然劇烈震顫,這次不是因為憤怒。他認出了黑袍人腰間的青銅虎符——這是敵國監軍特使的標識,意味著整個押送過程都是精心設計的煉魂儀式。
囚車在此刻突然停下,李觀瀾聞到熟悉的血腥味。三天前見過的獨眼劊子手掀開車簾,鐵鉤在夕陽下泛著藍光:"到站了,大將軍。"
在身體被拖出囚車的瞬間,兩個靈魂終於達成共識。李觀瀾把最後靈力注入捆仙索,將軍則用戰場磨練出的意誌力壓住心魔。當鐵鉤刺穿琵琶骨時,銀索表麵閃過一抹血紋,像條冬眠驚醒的蛇。
李觀瀾被鐵鉤刺穿琵琶骨吊在刑架上,血水順著生鏽的鎖鏈滴落。他能清晰感受到這具身體裡另一個靈魂在暴怒,就像被困在玻璃罐裡的馬蜂橫衝直撞。
"你的戰馬都被剁成肉餡了。"獨眼劊子手用刀背拍打他胸膛,鐵甲殘片叮當落地,"再不說出糧草路線,我就把你手指一根根切下來烤著吃。"
李觀瀾試著催動捆仙索,卻發現銀色鎖鏈在腰間毫無反應。三天前穿越到這具將軍身體時,他就發現每當原主情緒激烈波動,自己的法力就會像被戳破的水囊般流失。
"廢物!把身體還給我!"將軍的吼聲在腦海中炸響,刑架上的鐵鏈突然嘩嘩震顫。劊子手嚇得後退半步,旋即惱羞成怒地舉起烙鐵。
劇痛襲來的瞬間,李觀瀾突然在識海裡看到記憶殘片——十五歲的將軍第一次上戰場,也是這樣被烙鐵燙在肩頭。不同的是當年他咬碎了牙也沒吭聲,此刻身體卻發出壓抑的呻吟。
"你哭什麼!"將軍的靈魂突然僵住。
"是你的眼淚。"李觀瀾看著刑架上不受控製滾落的淚水,突然明白這具身體在兩種意識拉扯下產生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