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朝部下揮了揮手,在中間讓出一條路來:“放下兵器的可以走,抵抗的人殺無赦。”最後那幾個字是冰冷而不帶絲毫溫度的,所有在場的人心裏都不由得顫了一下。
“老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別衝動啊。”王黑虎勸賀老三。
“大哥,你走吧!我是絕對不會向朝廷這群狗賊投降的,我知道你和兄弟們出生入死,不忍心看著他們去死,但是我不一樣,我從小無父無母,山寨就是我的家,我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被人毀掉的,今天隻要有我賀老三一口氣在,誰都別想動黑虎寨一草一木!”
賀老三這番正義凜然的話,瞬間感動了在場所有黑虎寨的兄弟們,王黑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一把握住賀老三的手:“老三,你說得對,山寨就是我們的家,我也不走了!”
說完,撿起地上的刀,朝身後的兄弟們喊:“各位兄弟,今天你們若是要走,我王黑虎不攔你們,若是舍不得這山寨想留下來,就站到我這邊來。”
短暫的沉默過後,有人撿起了地上的刀,一個、兩個、三個……所有人都站到了王黑虎身旁,眼中竟是大義淩然之色。看到這一切,袁海沒有任何的不安,果斷地揮了揮手,剛才讓出一條路來的弓箭手再次排開,利箭對準了王黑虎他們一群人。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有條小小的黑影畏畏縮縮地背著一個包袱,弓著身子,小步離開。袁海察覺,伸手一掌,一支箭飛了出去,一下射到了宋洛前頭的樹上,入木三分。
“啊!”宋洛喊了一聲,啪一下坐倒在了地上,雙眼驚恐地望著箭射來的方向,與袁海四目相對,雙雙都怔住了。
袁海一眼就認出了宋洛,剿匪至今近一個月,他日思夜想的人忽然奇跡般的出現在了自己麵前,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女裝,卻顯得整個人比身著男裝時嬌美了許多,明亮的眸子映著下山的夕陽,顯得那般楚楚動人。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幻想過她穿女裝的模樣,如今近在咫尺,竟有些恍若夢境。
與此同時,宋洛也覺得像在做夢,明明前一刻,自己還在惜別過去,決定重新開始,下一刻卻遇見了袁海,他站在那裏,身後是漫天血紅的夕陽,官道上的風沙微微揚起他的衣袂一角,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這是一幅怎樣的畫麵啊?宋洛覺得有些眩暈,待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夕陽已經被遮住了,袁海長長的影子罩在她身上,他的目光似乎有種特別的魔力,近距離的對視讓周遭的一切都彷佛靜止了,鳥兒沉寂,空氣停止了流動,就連白雲停在天邊靜靜注視……
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麵前,是常年握刀的手,幹淨、寬厚,掌心磨出了繭,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
宋洛覺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不然不會毫不考慮地把手伸出去,手指觸及他寬厚的手心,一下便被緊緊握住了,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道拉著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從他手心傳來的暖流,讓宋洛有些舍不得放開。
賀老三沒想到宋洛會下山來,還突然出現在了這危險的場合,更沒有想到朝廷剿匪那個頭頭竟然還跑上去拉自己心愛姑娘的小手。
“有沒有搞錯,這麽一雙細嫩雪白的小手,老子在廚房裏幫了半個月忙連看都沒敢多看一眼,你一上來就牽,還真不客氣。”
那一刻賀老三胸口的那一團怒火燃燒了,洶湧了,澎湃了,緊握手中的雙刀,一下躍了過去,大喝一聲:“狗賊,放開我妹子的手!”說罷,一刀朝袁海的手砍了下去。
宋洛一驚,正想阻止,袁海卻一把把她給推開了,鋼刀出鞘,帶起淩厲的殺氣,沙石飛揚,落葉紛紛,僅用一招就擋住了賀老三猛烈的攻勢,逼得他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手持雙刀與他相隔數公尺的對峙。
“果然是個高手!”賀老三在心裏感歎了一聲,這世上能躲過他這一招的人少之又少,能逼得他往後退的更是鳳毛麟角,看來自己今天真是遇到對手了,如果在死之前能痛痛快快打一仗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樣想罷,賀老三決定豁出去了,手持雙刀縱身躍起,又朝袁海砍了過去。
沒想到自己的老大會忽然一聲不吭的跟對方首領打起來,黑虎寨的那些弟兄們頓時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醒悟過來:“老大都打了,我們杵著吃屎啊?”於是紛紛舉起刀,朝對方衝了過去,對方的弓箭手隨即舉起了箭。
“不許放箭!”
“不準動!”
袁海和賀老三的話幾乎是同時說出口的,與此同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望了宋洛一眼,皆為了不讓她受傷。
“他奶奶的,老子的妹子你看個毛?”賀老三沒想到袁海也會做出和自己相同的舉動,頓時醋意大發,一刀又劈了下去。袁海的刀雖然快,招式靈敏,但畢竟不如賀老三力氣大,幾招下來雖然不吃虧,但也得不到好處。
就這樣,兩人一直打一直打,宋洛在一旁,刀光劍影,耳邊全是兵器碰撞發出的聲響,乒乒乓乓,好是神奇。看了一會兒,她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
她一緊張,急忙喊:“別打了!別打了!都給我住手!”
聽到宋洛的聲音,袁海下意識地分了神,動作一慢,那賀老三的刀就下來了,他想避,卻慢了一步,手臂上吃了一刀,鮮血直流。見到袁海受了傷,那些剛剛才放下箭的弓箭手們全都一陣緊張,鋒利的箭頭全都對準了賀老三,隻要他稍有動作,下一刻就很有可能被射成一隻刺蝟。
情況萬分緊張,在一旁黑虎寨的弟兄們也按耐不住,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刀。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一個人影忽然閃到了賀老三和袁海中間。
“你沒事吧?”宋洛心裏焦急,看到袁海受了傷,沒多想就衝了過來。
“沒事。”袁海搖頭,血卻從手臂上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還說沒事呢?你看都流了那麽多血。”宋洛急得都快哭了,撕下一片衣角,趕忙去替他把傷口包上。
這真是很神奇的一幕,夕陽之下,利刃之中,兩邊兩群殺氣騰騰的爺們,中間卻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在給一個手裏拿著刀的男人包紮傷口,她的動作很拙劣,手因為看到那麽多血一直在抖,動作卻絲毫沒有退縮。
袁海覺得有些不真實,他的手上還握著刀,刀上不知沾了多少肮髒的鮮血,但是他的眼裏卻有著一個姑娘,她沒有見過鮮血,也不知死亡為何物,她在努力克服著內心的恐懼,用她幹淨的手給自己包紮傷口,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即便是受傷也是值得的。
賀老三心裏憋著一口氣,從剛才這個剿匪的頭頭牽宋洛的手開始,他就對袁海心有不滿,如今看到自己中意的姑娘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他包紮傷口,眉來眼去,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顧不著宋洛還站在那邊,他持著手裏的刀就衝過來又要和袁海打。
見賀老三忽然過來,袁海急忙用沒受傷的手攬住宋洛,一把將她抱到了自己身後,握緊手中的刀,擋住了賀老三朝自己砍來那一刀,瞬間又有鮮血從剛包紮好的傷口裏滲出來。
宋洛看在眼裏,沒來由的心裏一怒,從袁海身後走了出來,卯足勁吼了一聲:“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終於把賀老三給唬住了,他沒在進攻,轉而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宋洛。
“打打打!就知道打!有意思嗎?就算打贏了又怎麽樣?你們真打算做一輩子山賊啊?十幾歲是山賊,二十幾歲是山賊,等到你們一個個七老八十了,說出去還是個山賊!你們好意思說,別人都不好意思聽!拜托有誌氣一點,用用腦子,別老一個個抱怨娶不到媳婦,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一個山賊啊?說出來各個都不小了,這一點道理都不懂,年紀都長在狗身上去了啊?”
宋洛這一番罵,猶如醍醐灌頂,把那個一個個大老爺們全都罵傻了。特別是賀老三,整個人都呆住了,剛才僅剩的那點男性自尊徹底垮了。
再說王黑虎,他畢竟也到了幾十年山賊了,看見宋洛和袁海的互動,立刻就知道這姑娘並非她自己所說的隻是一個小宮女那麽簡單,頓時對她刮目相看起來:“那你說我們還能怎麽辦?”
“招安!”宋洛脫口而出這個詞。
“招安?”
“沒錯,寨上近百個弟兄們個個都是身強體壯,也沒缺胳膊少腿,幹嘛非要當山賊呢?為什麽不去當兵?一邊是保家衛國,一邊是打家劫舍,要你,你會怎麽選?”
宋洛這一番話使王黑虎徹底陷入了沉思,想當年他落草為寇也是迫不得已,這些年來自己沒少為自己的未來和寨子裏的這近百個人擔心過,與其這樣一輩子偷偷摸摸的過日子,還不如像宋洛說的這樣來得安心。
“你的建議我可以考慮,但是就算我們肯招安,朝廷會收我們嗎?”王黑虎把目光投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袁海。
袁海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宋洛,看她的態度。宋洛點了點頭,表示可以相信他們,在山寨裏生活了半個月,她也知道這些人的本質都不壞,隻是迫於無奈才當的山賊而已。
“好。”袁海說:“如果你們肯改邪歸正,為朝廷效力,朝廷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你給我和兄弟們一晚上的時間討論一下,明天早上,我自己一個人下山給你們答複,如何?”
“可以,但是我要帶她走。”袁海說著,一把抓住了宋洛的手腕。他抓得很緊,宋洛連連退了兩步,人幾乎貼到他身上。
“不行!”這時在一旁暗自神傷的賀老三終於回過神來了,看見袁海要帶宋洛走,一個箭步就衝了上來,又準備開打。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