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那就給你個交待。”
張坤抓起身邊的一張京城日報,伸手一抖,就抖得平整,食中二指順勢彈擊。
哧……
報紙化為轉輪,破開空氣,發出嗚嗚尖嘯,射到了袁雙城的脖頸。
一股迫人眉眼的鋒銳氣機,死死鎖定了袁雙城。
報紙還未到,已經讓他呼吸艱難,心臟狂跳。
“大膽!”
身旁一個灰衣中年漢子須發皆張,一聲暴喝出聲,身形前衝。
他反應極快,瞬息之間,五指如鉤,就搭在如刀如斧、輪轉切割的報紙前方。
一爪抓中,就要撕扯。
從彈身躍出,到出手抓拿……
此人撲擊如同一隻偌大飛鷹。
身形動處,筋骨齊鳴,竟然是一個暗勁大高手。
一手鷹爪功神完氣足,甚至還在當初臥虎寨的趙鷹趙大當家之上。
“哧!”
看起來神妙無雙的大力鷹爪,混元指力,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這張紙,沒有穴位,也不能分筋錯骨。
灰衣中年漢子既不能用出各種精妙手法,也用不著見招拆招。
此時看的隻是穩準狠。
比的就是攻擊力和借力卸力的巧思。
可惜的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鷹爪功……北河鷹爪王的名聲,也救不了他的一隻手掌。
隨著清晰而尖銳的裂帛聲響。
灰衣中年半隻手掌,從中陡然斷裂。
他感覺到一股無可抵禦的龐大力量,從那旋轉節割的紙上傳來。
隻是一接觸,就半邊身子發麻,身體向後飛跌……鮮血四濺的同時,痛苦還沒傳入腦海,就見到那紙張去勢未儘,仍然飛向袁雙城的咽喉。
終究是速度慢了一點,威勢小了一點。
‘我拚斷了一隻手掌,終究是沒有白費力氣。’
這一刻,鷹爪王陳永康心中全是苦意,隻覺一生功業付諸流水,前途儘毀。
隻希望憑著這一擋之功,能讓袁將軍記得些許情誼,日後能安心養老。
“鏘……”
“咣當!”
接連兩聲清脆金鐵撞擊刺入耳膜。
眾人驚呼剛剛出口,就見到袁雙城陡然炸開如銀環的寶劍,從中斷折,劍前截已經掉落大堂花崗石頭之上。
而那張報紙,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旋轉衝擊,停在袁雙城的喉間眼前。
堂中有風吹過,報紙飄飄揚揚,緩緩降落。
……
彈指飛指,敗鷹爪王,斷镔鐵劍,餘力未歇,還在袁雙城的咽喉處劃出一道淺淺血痕來。
然後,其勢儘去,飄然落地。
其身手之強,算計之妙,簡直是如神如鬼。
眾人開始聽說張坤其人之時,就隻知道他二闖宮廷,無法無天。
並且,還殺官殺賊,與洋人殊死搏殺……
簡直是一怒上頭,就萬事不管的瘋狂之輩。
聽著就像一個沒有什麼腦子的莽夫,不足與謀。
這樣的莽夫,在他們看來,有大刀王五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再多一個張坤,隻會惹禍上身,不見其利,反見其害。
文玉章兩次帶兵出現,也是衝著源順鏢局的麵子,倒並不是對張坤另眼相看。
事實上,包括康北海,包括袁雙城,甚至都沒有想過要見張坤一麵。
心想,這種武夫,就算再狂再強又能怎樣?一隊士兵,就可圍殺,如此而已。
直到今日,他們才明白。
有些事情,不能太想當然。
二闖宮廷,還能活得好好的,吃得飽飽的到處生事。並不是彆人太傻,或者寬宏大量。
而是對他無可奈何,隻能看著他逍遙自在。
就如眼前的情形……
袁雙城出行的時候,為了保險起見,帶著好不容易拉攏的三位名聲很大的暗勁大拳師,還帶了一營五百精銳新軍。
《最初進化》
可是,他就算帶著這麼多人手,有了這麼多準備,真正麵對之時,仍然感覺孤立,無助。
就如冰天雪地,獨自穿著單薄的衣裳,站在曠野之中。
一顆心直涼到骨子裡。
……
“這份交待,不知袁督軍滿意還是不滿意?”
張坤嗬嗬笑著,終於站起身來。
他的右手,似有意似無意的按在太師椅上。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全都感覺身體發寒。
隨著他手掌按落,那張結實厚重的紅木太師椅,就如水邊的沙丘……被風一吹,化為無數細小木屑,垮成了一堆。
空氣中彌漫著好聞的木頭清香,讓人醒腦提神的同時,又是心中狂震。
原木破碎的香味,告訴他們。這木頭太師椅,並不是提前就碎了……
先前穩固結實的模樣是真的能坐人。
新鮮斷裂的香味飄進鼻端,當初報館初成之時,他們就已經聞過。
那時,有幾位還看著木匠親手打磨完成。
並且,還聽對方吹噓過,椅子可保百年不腐不壞。
這是百年?
百日還差不太多。
看到張坤接連露出這兩手,袁雙城和康北海等人,眼眉狂跳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要如何出聲。
剛剛來時,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的心態,此時就成了笑話。
彆說拿人問罪了。
現在要考慮的是,會不會被彆人拿下問罪……
許是發現了袁雙城等人的危險局麵。
門外嘩嘩就衝進來一隊士卒,分撲兩方,排成隊列,就要舉槍瞄準。
主將進門遇險,底下的統帶還茫然不知,那就是失職。
為首遊擊將軍,想也不想,就帶著打頭的一隊新軍,衝了進來,個個如狼似虎。
突然,大廳之內,就響起一個聲嘶裂肺的叫喊:“不要開槍,不要瞄準,不要拿槍指著他,萬萬不能,你會害死大家的。”
牆角一人站起,麵容驚恐而慘厲,全身劇烈顫抖著。
似乎又想起了先前自己等人舉槍瞄準的情形。
這條命是怎麼留下來的呢?
倒不是因為本事強,反而是因為步兵操典練得不太到家,舉槍瞄準,連續射擊的基本功沒到家。
槍還沒舉到一半,也沒有橫端穩定,前排弟兄就死了一地。
他們哪裡還敢接著動手。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因此,就算是看到袁雙城帶兵過來了,這些士兵也沒有多少反抗的鬥誌。
他們知道,這點實力,遠遠不夠。
偏偏自家主將,還離得那麼近,架子擺得那麼高,這不是把腦袋伸出來,任人宰割嗎?
袁雙城看著那嘶聲喊著,涕淚橫流的手下士卒,登時沉默了。
他揮了揮手,身後一隊士卒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這支軍隊,他花了無數心血,練紀律,練體魄,練軍事技術。
不但個個能打,敢冒死衝鋒,最大的成果,還是他們的意誌被練得很是堅韌,不到最絕望的時刻,肯定不會投降。
但正是這種從軍紀到戰力,全都可圈可點的精銳士卒,此時卻乖得像群綿羊,被人安排在牆角蹲著。
直至如今,也沒有幾個敢站起來。
他們到底見著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正當氣氛僵冷得無法言表的時候,一個身著青袍,滿麵堅毅冷硬的三十來歲書生跨前兩步,撿起那張報紙。
這人滿臉英氣,更是頗有一種漫不在乎的氣度。
就算是眼前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景,他也恍如沒看到。
張坤隱隱猜到他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