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穿好了白色的道袍,將頭發挽起,做了什麽呢?無非是整夜整夜睡不好覺,往事曆曆在目,一天比一天的清晰,哪怕跟顧名城分開了,那煎熬哪裏有半分減少呢?就仿佛有座大山壓在身上,你推不開,逃不掉,哭不得,笑不得,生不得,死不得。
焦急,抓狂到讓人崩潰的痛苦,可是卻被現實壓製,什麽都做不了。
與顧名城在一起的那麽些年,那些摻雜著血和淚的糾纏,像是一把鈍刀割裂在心頭,每分每秒都是極致的煎熬,這種像是牲畜一樣蹉跎在男人胯下的時光,將她所有的自尊碾的粉碎,也將她奮不顧身的愛情摧毀的麵無全非。
如同一點一點研磨著歲月,磨啊磨,磨啊磨,磨出來的不是精粹,是殘渣。
與她以往的任何一次交易都不相同,她全然感受不到她在顧名城身下是一個人,甚至不曾是泄欲工具,而是牲畜。
她穿好了衣服,束好了發帶,說,“可能上了年紀吧。”
“呸呸呸!說什麽呢!你還這麽年輕,麻工都說你看起來像是少女一樣,哪裏老了!”尚小苔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我可不收老年人做徒弟,我收最年輕的,最美的,最帥的人做徒弟。”
此時的大山裏,並無光亮,藏青色的綠意摻著雪光將道觀籠罩在濃墨重筆的氛圍之下,尚小苔可謂是嚴師了,從基本功教起,手中拎著樹枝,梵音哪裏做的不對,她就輕輕抽一下,“你別把這當成健身的,我是讓你當成防身用的,每天上下兩百步階梯,蛙跳,暫時一百個俯臥撐,還有下個月我要看到你的腹肌,別有氣無力的,蹲紮實一點。”
梵音站在院子裏紮馬步,她倒是沒有多少成為武林高手的心思,這種隻存在電視劇裏的情節,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發生,她隻是需要一個宣泄情緒分散注意力的出口,讓她不至於被情緒撕扯到發瘋,於是便順應了尚小苔的心思,練練太極,做做運動,或許心裏不會那麽煎熬,頭發不會白的那麽快。
大概總是不滿意梵音的進度,尚小苔搬來了梯子,說,“走,跟我去房頂上練去。”
梵音訝異的張了張嘴。
尚小苔說,“像你這麽磨蹭的樣子,什麽時候能學到我的精髓,你看過電視劇吧,那些得到師傅真傳的大徒弟,一定接受過非人的訓練,走,咱們去房頂上練,晌午就這麽過,下去跟我去找湖麵,脫了衣服站在水裏紮馬樁!”
梵音更驚訝了,先不說兩個大姑娘站在房頂上練武術是多麽滑稽的一件事情,大冬天的,脫了衣服下水紮馬蹲又是什麽操作,讓人看見還不羞死了!這不是糙漢子的行為嗎?
尚小苔哪裏顧得上這些,一心一意要把畢生絕學傳承下去,拉著梵音就上了屋頂,這屋頂是仿古式尖角琉璃瓦的樣子,別說保持平衡,光是站穩都很費勁。
神奇的尚小苔卻如走平地,五五六六的掄著小樹枝督促梵音。
梵音盡力配合她。
每每這個時候,那名坐著輪椅的中年男人便慈祥的坐在院子裏,看著梵音跟著尚小苔站在屋頂上,比劃招式。
“師叔,我教的怎麽樣!”尚小苔美滋滋的炫耀。
中年男子慈愛的笑說,“像那麽回事。”
梵音不敢分心,這琉璃瓦打滑,一不小心就會摔跤,要是從屋頂摔下去,搞不好非死即殘,她每次都倉促的跟中年男子點下頭,算作招呼。
中年男子點頭算作回應。
連續兩個月跟著尚小苔風風火火的練習,蛙跳,跑樓梯,打馬蹲,梵音漸漸察覺到了改變,她居然可以在那麽滑的琉璃瓦上站穩了,從山坳裏一口氣跑上山梯的最高一層,居然不大喘氣,發現這種變化,她那種玩世不恭打發時間的心漸漸專注起來。
尚小苔看到她的進步,士氣大振的說,“再加把勁啊,能跟我打成平手了,就能把欺負你的壞人全部打跑!”
梵音每次都沉默,這不是電視劇,不可能學武有成去往中原打遍天下無敵手,這是法製社會,那些金字塔尖兒上的大佬不是比劃比劃拳腳就能扳倒的,想要跟他們對峙,隻能智取,用腦子才能爭取分庭抗禮的一角博弈棋局。
她這般趕鴨子上架式的習武,算作強身健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大仇未報之前,不能就那麽栽了。
尚小苔今日要去趟深洲辦理她的專升本畢業證書,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中年男子,“師叔,你幫我看著她,別讓她偷懶,我回來要驗收的,要是沒有進步,哼,師叔,你以後隻能吃白饅頭了,我是不給你做肉了。”
殷正霆笑說,“頌小姐是自律的人,你放心。”
於是尚小苔放心的離開。
梵音的自律有目共睹,她是動手不動口的人,自從開始變得專注以後,每天淩晨四點便起床,熱身,跑步,爬山,跳樓梯,她曾經枯瘦的身體漸漸緊致起來,馬甲線性感而又富有彈性,大冬天的穿著背心跑的大汗淋漓,仿佛隻有如此忙碌,那些不堪重負的記憶便追趕不上她。
殷正霆並不會每天都在道觀裏,他時常外出做講座,麻工負責他的出行。
麻工是這座道觀曾經的道長留下的老道士,道長死後,殷正霆作為俗家弟子便也長久的留了下來,清苦的日子很多人都過不了,陸陸續續的走了許多弟子,隻剩下如今五人,加上梵音,有六人。
尚小苔一個,殷正霆,麻工,外加兩個聾啞混吃喝的。
這日,整座道觀隻剩下三人,兩個聾啞師哥下山玩去了,梵音一如既往的站在房頂紮馬步,她穿著露臍的黑色背心,下穿富有彈性的黑色打底褲,保持一個姿勢站了兩個多小時,許是傍晚的大津秦嶺太過美麗,綿延萬裏,蒼茫厚重,白色的雪如薄毯覆蓋,又掩映了天邊的紅霞,有種說不出的壯麗山河的遼闊之感。
那種大氣磅礴的景象開闊在胸腔內,如人生大勢的格局,給人以沉沉的震撼,她收了招式,就勢盤腿坐在房頂上,看著蒼茫的山脈出神不語。
背脊是美麗的,線條是性感的,氣質是從容淡定的,就連側臉都那般不落凡塵,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星辰蒼穹的渺遠感。
“半年不見,小苔變得這麽美了嗎?大冬天的連棉衣都不穿了。”利落的男聲傳來,是陌生的聲音。
梵音下意識側了臉,目光斜斜的向後下方看去,她的唇邊叼著一根草,目光又冷又慵懶。
隻見院外山梯的最後一層,站著一名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的男人,目測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氣宇軒昂,眼神冷靜。
當看清房頂上的女人不是尚小苔時,年輕男子愣了愣,眼底掠過一抹驚愕,很快他微微笑了起來,“道觀裏來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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