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兒,如今情況不太好,北麵大勢已去,聖上有意南下,可是,這裡又是亂成一團,為夫擔心……”
“妾身雖然不太懂得天下大事,但卻明白,在其位謀其政的道理。”
女人搖頭輕笑:“朝堂上的大事,自然有朝堂上的大人們勞心,老爺隻需看好興慶府這一畝三分地,勿論異日如何,都能進退自如。
恕妾身多嘴啊,老爺與其擔心聖上行止,擔心北周軍略謀劃針對,還不如擔心一下興慶府的格局。
靖海王威望素隆,吳長興私掠權柄,都不是什麼好應付的……一旦應對失宜,很可能就會被人當成傀儡,處處掣肘,什麼也做不成啦。”
婦人侃侃道來,竟然一針見血的說出了如今興慶府存在的巨大問題。
自從朝廷削藩之策施行,錢糧危機倒是得到緩解,但是,各地鎮守王爺,就開始有些不穩。
換做平常時候,問題也不算太大。
隻要一直保持正統,不曾倒行逆施,又有兵威壓製。
就算是有什麼不滿,各地也全都得忍著,漸漸的被朝廷中樞持續放血。
姬家子弟,以及地方官府,終究玩不出什麼花樣來,最後還是海宴河清,天下太平。
可是,天下的事情誰也看不到太遠,也看不太清。
在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的眼裡,他們永遠也看不到天災之後的安安餓殍,也看不到北胡入侵之後的生靈塗炭。
隻是沉醉在紙醉金迷的享樂之中,整日裡算計著利益分配。
算一下誰又多得了幾畝田地,誰又能出海多跑幾趟交易……
結果呢,不出意料,烽煙四起,天下崩潰在即。
西天王都打到玉京了,朝廷大員們,還稱之為芥蘚之疾。
北周入關,連破七城,也隻是被認為對方隻是劫掠一番,遲早會因為戰線拉長,直接退往關外。
他們基本上沒有什麼危機感,好像這樣的好日子,能過上千年萬年似的。
“雅兒所言即是,為夫卻是多想了。”
裴昱歎息一聲,取下架在鼻子上的水晶片,這是從極西之地,經過商人之手,傳入大離的好東西,好用是好用,就是有點廢鼻子。
他揉著鼻梁,輕輕啜了一口湯,滿足的閉目長出一口氣,“罷了,此事且觀後變,其實不急一時。”
“正是如此。”
女人展顏歡笑,嫋嫋婷婷的走到裴知府的身後,輕輕的給他揉著脖子和肩膀,輕聲道:“不知,老爺對於姬家明月郡主一事,有沒有什麼想法。”
這話問得就有些講究了。
可以說是想要出謀劃策,也可以說是幫助自家老爺理清思緒,為其分憂。
裴昱未曾多想,他知道,如果孫雅真想害他,自己早就死過無數回了。
裴家雖然豪富,子弟多有出仕地方為官的,也會支持人手和錢財。
但是,家業大了,利益衝突自然也多了,各種明刀暗箭的,凶險至極。
一路之上,他要前來興慶府任職的消息剛剛傳出去,就迎來了一波波的刺殺。
最危險的一次,還是在清河之上,那一次,若非孫雅力挽狂瀾,自己早就不能坐在此處,也不可能再去關心興慶府的局勢。
至於她所求何事,裴昱也是知道的,並沒有半點反感。
“明月郡主那裡,嗬嗬,自有靖海王勞心,倒是用不著本府掛記。不過,那位田七倒是難得的豪傑之士,麵對北胡天鷹仍然鬥得有來有回,還小勝兩場,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了。”
他遞過桌上的紙條,掩飾不住眼中就露出讚歎神情來。
這紙條是剛剛夜隼傳訊,經由暗子潛伏得來,對於長河之戰,鬼泣林交鋒的事情,也自然是清清楚楚。
雖然沒有關係到切身利益,說起來,也多多少少有些揚眉吐氣。
不管怎麼說,這是南離江南豪傑之士,與北胡皇子使節團的交鋒,雙方力量相差太過懸殊,就算勝過這一場之後,立即就死,那也是揚中原神威了。
倒是值得痛飲三杯。
“不幫他嗎?”
孫雅接過紙條,掃了一眼,也是瞪大美目,深吸一口氣。
她也能想象得到,那位從草莽之中突然崛起的少年郎,其處身情形,到底是如何的驚心動魄,又是如何的危機四伏。
換做自己,換在同樣的修為境界層次,麵對這種數量和等級的敵人,恐怕撐不過一個照麵,就會直接被擒吧?
可惜了。
“不用,無論結局如何,都是天數已定。”
裴昱斯文儒雅的麵容之上,悄悄然的多了幾絲鐵血之意。
“吳長興暗中下注,推波助瀾,崔家也從中拔弄風雲,都想著勝過這一局,可靖海王姬長烈又哪是什麼好相與之輩……
他們鬥得愈急,我這裡也會輕鬆許多,倒是不忙著先行下場,觀望即可。
我倒是好奇,那位田七小朋友,不知道這次能否再次讓人刮目相看,再贏一回?
聽說那明月小郡主靈秀天成,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老爺,你這老毛病又犯了,當罰。”
孫雅輕笑一聲,聲音也變得軟糯,兩人對視一眼,氣氛逐漸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