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給的藥方很便宜,隻要南來北往的藥商走過一遍,大部分都能采購得起,但是唯獨缺一樣重要的藥引,需要我們到附近的山頭上去采。
“藥引叫心生草,那玩意其實並不怎麼值錢,漫山遍野,一片一片的,大家都不怎麼在意,但染了這病之後,這東西就變成了救命的稻草。
“剛開始上山的時候,采藥人們都還能采出來好幾籮筐,可就在前段日子,山上忽然來了一隻白眼大蟲!
“大蟲會說話,是個妖怪,守在上山的路旁邊,它告訴我們,誰要是敢偷偷上山采草藥,就會被它咬死。
“除非……”
“除非?”林江奇道:“這大蟲竟然還會和你們談生意?”
“是啊。”李澤歎道:“大蟲說,隻有交出來五十兩銀子才能上山去采一個人的藥,那可是足足五十兩啊!除了鎮子裡麵幾個大戶之外,誰能掏的出這麼多的錢?
“有一些采藥人想要順著旁邊偷偷繞過去,結果被他發現了,逐一被他咬死,把屍體掛在上山的路口上,威懾我們。
“有幾個獵戶結伴而行,打算想辦法把這個大蟲給打死,他們一並上了山,第二天隻剩下腦袋滾下來了。
“最後隻有那些大戶們交了銀子,被大蟲放上了山采了他們自己家的藥。
“還有些富裕點的家庭,砸鍋賣鐵弄出來了些銀兩,最終才上了山,隻為了救自己的孩子。
“至於更貧苦一些的,就根本不要提了。”
聽著李澤的話,林江總算是明白了為啥老爺子走過的鎮子還會繼續鬨災。
果然還有彆的禍患。
會說話的大蟲,還要錢。
大蟲也想入人間啊。
李澤握住手腕,唉聲歎氣:
“我有好幾次都想偷偷上山,結果被那大蟲發現了,大蟲想要殺我,幸好我腿腳快,直接跑下了山,幸免於難。
“家附近的山是上不去了,可鎮子裡麵還有許多人都需要救,我家裡也有人需要救,我就乾脆出來,打算上峭壁找替代品。”
說著,李澤拍了拍背後的框:
“有一株長在絕壁上的草藥,叫心念草,其藥效和心生草差不了多少,但卻更烈,摘下之後回去研磨成粉,用酒水衝兌,其效果和心生草差不了多少,我摘了四五株,回去能救二三十人。”
“鎮子裡麵有多少人?”
“那可多了,我們鎮子沒什麼人統計,我估計著大概有百戶吧。”
“你這些藥肯定救不完吧。”
李澤沉默了。
上哪能救的完去啊?
他百戶都是往小了說,這麼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縣城,人不可能太多,但也不可能太少,太多的會繼續往外拓展,太少了的話則沒辦法抵抗周圍那些“綠林好漢”。
這人一多,染病的人也就多了,全都縮在自己的房子裡麵咳嗽,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出來。
李澤想救自己的家人,救完家人之後,想再儘量救救鎮子上的其他人,可他實在是沒這個能力了。
林江見他不說話,心中大抵也是有了個估量。
不爽利啊。
其實他應該直接走的。
往南去的話,路上惹出的事情越少越好,實在是沒有理由在三興鎮停下來。
就這樣一路沒說話,馬車晃晃悠悠,那是路途有些顛簸,李澤一直都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背簍,生怕裡麵的東西掉出去。
馬車的蹄子從泥土地踏在了青石板上,林江眺目看到了小鎮。
和李澤說的一樣,三興鎮很安靜,這蠻大的一個鎮子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唯獨隻有偶爾能看到一個行人飛快走過,也是用袖口掩住鼻子,像是在避什麼晦氣的東西。
鎮子卻又不怎麼安靜。
林江能聽到其中傳來了陣陣的咳嗽聲,以及掩藏在咳嗽之下的呻吟。
而在鎮子深處,林江將甚至都能看到滾滾黑煙騰空起。
“他們又在燒屍體了。”李澤道:“積累到四五具屍體,他們就會堆在一起燒,實在是沒辦法入葬了,這段時間死的人還多,也有不少人逃出去了,瘟星再不走,鎮子可能就沒人了。”
說完這話,李澤才看向林江:
“公子,到鎮子了,鎮子裡麵全是生病的人,聽您車上一直有呼嚕聲,裡麵應該有您重要的人,要不您就彆進鎮子了,免得染了病。”
林江沉吟許久,搖搖頭:
“我進鎮子,你不必擔心。”
李澤眼見實是勸不下來,乾脆把話了壓到了肚子裡。
剛才林江救了自己的命,如果林江和他車裡的這位貴人真要是染了病,他還是得分出兩份給他們。
馬車繼續悠悠向前走,很快林江就看到了一塊石碑。
那石碑算是三興鎮的招牌,上麵可著王、李、張三家姓氏,然而如今石碑前麵卻側躺了個老乞丐,病怏怏的,靠在石碑上,把李和張兩個字給蓋住了。
他搖頭晃腦,哼著小曲,看起來倒不像是要死了。
而他的額頭最中心那個耀眼的紅痣晃的人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