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薑淡然一笑接著說道:“自先王身死驪山,奸臣虢石父以隨之慘死,四室公推王上繼先王之位。然虢石父餘黨虢公翰等攜王子餘臣逃往惠邑,立為新王,並以惠邑為都城設立百官,建造宮殿,修築城牆,於新都洛陽東西相望。王上亦多次下詔勸降無果,王上此時勸說晉候出兵誅殺假王,必定百姓擁戴,民心所向,晉候日後想要反周,亦不好撕開顏麵,可謂一箭雙雕。”
周王聽完快步走向案台,鋪開絹帛,提筆說道:“姨娘妙計,寡人這便下詔,勒令晉君出兵剿殺假王。”
說完,便落筆刻寫詔書。
武薑上前一把按住周王之手,急切間說道:“王上,此事還需謹慎緩圖之。急令出兵,恐事與願違。”
周王放下手中毛筆,拱手說道:“姨娘教我。”
武薑拂袖托手說神秘說道:“附耳過來。”
周王貼耳上前,隻聽得武薑到道如此這般。
待其說完,周王立顯茅塞頓開之狀,說道:“姨娘真乃奇才,可惜身為女兒生,若得男兒,寡人必拜姨娘位居上卿,常伴寡人左右。”
武薑聽完淡然一笑,俯身一拜說到:“大事已定,時亦至深夜,王上早些歇息,小女告退。”
周王姬宜臼送走武薑之候便叫來侍從吩咐擬招通告天下:月圓之夜,王戚出嫁鄭室,特邀各室君候同聚王城,共賀鄭君新婚大喜。
月圓之夜,各室君王齊聚王室,周王姬宜臼端坐大堂主位,右手邊鄭公姬掘突及新婚娘子武薑列而坐。左手衛太子姬楊秦文公贏文聯袂而坐。
而同為東周立室功臣的晉候姬仇卻被置於末坐候爵席位之上無人問津,麵露難堪之色。
一曲舞罷,周王起身高舉手中酒杯說道:“幸得當初鄭君聯兵勤王,周朝王室方才得以幸存。今大喜之日,寡人借其喜酒一杯,並與眾卿齊祝鄭君新婚大喜,共飲此杯。”
說罷,率先飲儘杯中美酒。
百官見狀,亦齊舉酒杯說到:“恭賀鄭公新婚。”說罷,各自己飲下自己杯中之酒。
喜宴直鬨至夜半方散。
及至次日,鄭君攜新婚妻子返回鄭室,其餘各室君候亦隨之啟程返室。
唯剩城頭之上周王姬宜臼及晉候姬仇二人,眼王城下送親隊伍,綿延數裡,不見儘頭。
晉候首先開口說道:“鄭君好不威風,同朝為官,落差如此懸殊。”說罷,微微搖擺,口中咄咄有聲。
周王聽出話中嘲諷之意,無非同為勤王功臣,封賞不公罷了,轉身對其說道:“晉室地大物廣,在寡人心中才是首屈一指之強室。”
晉候更加不悅轉身說道:“既然如此,為何婚宴之上,同為勤王功臣,唯獨晉室列於末席。鄭公大喜,坐於首席,臣無話可說,然秦公及衛室太子都能與王同席,為何晉卻要列於末席?”
聽完,周王撫其肩說道:“若為此時大可不必,天下皆知,晉室室富民強,堪稱大室中之大室。論地,周鄭衛加在一起不堪於晉一比;論軍,天下諸侯莫敢對晉用兵者,論民,晉室臣民一心,輔佐周室。寡人怎敢有輕似晉候之心。”
晉候聽完側臉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還請王上還臣公道。”
周王聽完雙手握住晉候雙手回道:“坐次序列乃按舊周禮法所排,君乃侯爵,不得與王同位。秦、衛均為公爵,與寡人同坐,合情合理。然在寡人心中早已將晉候列於首座之列。”
晉公聽完脫開雙手,目光脫離周王雙眼望向城外說道:“同為勤王功臣,衛、鄭、秦皆或封賞,唯晉未得獲封,王上不公。”
周王大笑著說道:“晉室地大物博,寡人心中以為晉候看不上那一官半職。既然晉候要求,寡人這便下詔晉升晉候公爵。”
晉候回頭憋了一眼周王說道:“臣不在乎這官職高低,但是喜宴之上晉室位列末席,臣無法對晉室臣民一個交代。”
周王收斂笑容說道:“封賞一事好說,不過寡人手中尚有一事,急待晉候相助。”
晉候轉身伸手說到:“王上吩咐便是,臣當竭力而為。”
周王大喊一聲好,便轉身望下城外,手指西方說道:“先王駕崩,得鄭、衛、晉、秦四室相助,周室得以存續。然虢石父餘孽虢公翰等擁戴假王餘臣占據惠邑。二王並立十餘年,寡人愧對先祖。如今周室微弱,無力征伐,今請晉候出兵相助,誅殺假王。”
晉候大笑著接著說道:“此事不足掛心,隻等王上下詔,臣下回室便領兵出征惠邑,誅殺假王。”
說罷,兩人想望大笑。
是日,周王姬宜臼頒下天子詔,晉升晉候司徒之職,令其擇日起兵出征,討伐假王,以正視聽。
晉候姬仇回邦便整軍出征惠邑,晉室邦富民強,不出旬日便調集兵車三百乘,甲士五千,一行浩浩蕩蕩開出曲沃。
旬日之間,大軍抵達惠邑城郊,大軍紮營完畢,便潛出使者將戰書送至假王朝堂之上。
假王餘臣手握戰書,不停顫抖,癱坐王椅之上。
話說這假王餘臣為周幽王姬宮湦之弟,幽王慘死驪山之後,得虢室等大小十數家諸侯擁立為王,以惠邑為王城。
然餘臣天性懦弱,胸無大誌,這僅有的十數家諸侯漸漸離惠歸洛,轉而依附周王姬宜臼,最後僅剩虢室獨立撐持。
今見晉侯領軍前來,假王餘臣早已慌亂不堪,六神無主!
而擺在東虢君虢公翰麵前的便隻有兩條出路。
一便是交出餘臣,東麵稱臣於洛陽,雖能保全虢室一時不被吞滅,然東虢君擁立餘臣為王,犯上作亂。姬宜臼怎可赦免其罪?東虢君最終難逃一死。
二便是接下戰書,領兵決戰,然兩室實力懸殊甚大,正麵交鋒,未戰則勝負已分。無奈隻得按下晉侯戰書,搬下將令,堅守城池,待敵糧絕後撤,其時趁其軍心渙散一鼓而下,或可勝之。
自戰書下達之後,晉侯姬仇每日領兵於城前叫罵約戰。
而惠邑城上士卒麵色凝重,張弓搭箭預防強敵來襲,對城下叫罵之聲卻是置若罔聞,豪無出城之意思。
一連三日皆是如此,最後晉侯姬仇實在無法按耐心中怒火下令強攻惠邑城防。
由於出征之時對敵實力估計不足,並未想到東虢君如此厚顏無恥,居然按下戰書,不予決戰。
無奈之下強行攻城,卻因兵力不足,幾次攻殺無果。
晉侯隻得下令退兵,回室整軍再戰。
城內虢公翰此時卻是滿心歡喜飛揚跋扈,自認晉室亦不過如此。
待晉侯退兵之時,虢公翰果斷下令出城追殺,殲敵無算,晉侯在其衛兵護衛之下逃回晉室。
虢室大獲全勝,虢君虢公翰自此日益驕橫跋扈。
晉侯姬仇回室之後,大罵虢公翰無恥之徒,整備大軍再伐假王,踏平惠邑誅殺虢公翰,以泄心頭之恨。
不出月餘,便集結戰車一千餘乘,甲士萬餘之眾。
如此大軍行軍,很快虢君虢便得知晉侯領軍複仇的消息。
自上次對抗戰勝晉室之後,虢君眼中便再無他人,此次自然如法炮製,下令緊閉城門,堅守不出。
經曆上次失利之後的晉文公,此次帶領三倍如前的兵力攻打惠邑。
晉侯知其不會出城公平決戰,此次亦一改以往約戰之法,帶領大軍於城外紮起大營稍事休整,便將所帶部隊分為左中右三軍。
日出之時,不待敵軍反應過來,便指揮三軍輪番攻城。
一連三日,惠邑城內虢公翰部,在此連續攻擊之下,無法有效得到休整,趁亂逃者甚多。
所剩殘兵亦體力透支,戰力急劇下將。
連攻三日之後,晉侯斷定城內兵力所剩無幾,休整半日之後,下令三軍四麵圍定一齊攻城。
一個衝殺便攻破城門,斬殺虢公翰於城頭。
破城之後,晉侯姬仇下令誅殺犯上做亂者,領軍一路燒殺搶掠,毀壞民居,殘殺城內軍民無數。
晉侯帶領一支千人隊直衝惠邑王室,捕殺假王。
眾人來到宮門之前,隻見假王餘臣係白布於宮門之上已上吊自儘,東周二王對立至此畫上句號。
洛邑王室周王姬宜臼的知晉侯領軍成功誅殺假王餘臣的消息,心中無比歡喜。
為嘉獎晉侯之功賜其秬鬯一卣,彤弓一張,彤矢一百,盧弓一張,盧矢一百,馬四匹。
更揮筆寫下《文侯之命》相讚,其文如是:
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克慎明德,昭升於上,敷聞在下;惟時上帝,集厥命於文王。亦惟先正克左右昭事厥辟,越小大謀猷罔不率従,肆先祖懷在位。嗚呼!閔予小子嗣,造天丕愆。殄資澤於下民,侵戎我室家純。即我禦事,罔或耆壽俊在厥服,予則罔克。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嗚呼!有績予一人永綏在位。父義和!汝克紹乃顯祖,汝肇刑文、武,用會紹乃辟,追孝於前文人。汝多修,扞我於艱,若汝,予嘉。”
王曰:“父義和!其歸視爾師,寧爾邦。用賚爾秬一鬯卣,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馬四匹。父往哉!柔遠能邇,惠康小民,無荒寧。簡恤爾都,用成爾顯德。”
籍以此文讚其如周初周公旦一般,大展匡扶周室之雄風,成為再造周朝之功臣。
洛邑城頭,晉候及周王姬宜臼並肩而立。
晉候首先發話道:“三月之前,亦是此地,吾王許諾,臣若出兵剿殺假王,功臣之時,晉升臣下官職。不知吾王能否記得?”
周王轉身望了一眼晉文公笑道:“區區一官職,何足道哉。寡人有更實惠處賜於卿,不知晉侯是否有此興趣傾聽。”
晉侯姬仇亦是聰明之人,轉而回道:“肯請吾王賜教。”
周王眼光離開晉侯望向城外,雙手撐著撐牆說道:“眼望天下,離心離德者甚多,奈何王室衰微,無力出兵征伐。吾欲尋求強室替寡人出兵伐之,多次尋求無果,今觀晉君勤殺假王,忠心為周,寡人欲將此重擔交於晉君手,剿滅叛逆所得土地皆封與晉室,不知晉君願否。”
空得如此虛榮,誰人不願,晉侯姬仇當即回道:“能得吾王如此信任,晉室上下願聽吾王差遣!”
兩人相視一笑,心領神會,並肩走下城樓。
此後,晉侯姬仇於汾水流域代王征伐,大肆擴張晉室疆土。
並得周王姬宜臼默許,晉室迅速崛起,為日後晉室稱霸中原奠定堅實的基礎。
其後晉室室君皆拿“繼文昭武”用以自勉。
公元前746年,晉文侯卒,在位長達三十五年,葬於曲沃,諡為晉文侯,其子伯繼位。
再說鄭公姬掘突娶申女武薑之後,便潛心治室,少有戰事,分彆於公元前757、754年得子寐生及叔段。
寐生降生之時,腹中驚擾其母武薑,故其母厭之。
公元前744年鄭公姬掘突病重,妻薑氏屢次以叔段聰慧過於寐生,請求鄭公廢長立幼。
然鄭公皆以寐生無過不允。
同年,鄭公姬掘突病重不治身亡,諡為鄭武公,葬於熬山。
其子寐生獲父信任,得以繼掌鄭室,及後母子相見甚少。
初掌室政,寐生取以靜製動之勢。
一日後宮遇見其母,姬寐生趕緊上前行禮。
其母目觀它處,手臂隨意一擺示意其免禮,獨身慢行於前,邊走邊說道:“爾如今貴為一室之主,可憐叔段卻是無立足之地!兄弟者,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福禍相依,共享富貴。哀家此言對否?”
鄭公姬寐生慢步行於其母武薑身後,聽其有問便回道:“母親教導得是,兒實不知弟弟有何所求,因此無法助其成長。”
“爾退位讓賢,讓叔段引領鄭室可好。”武薑待其說完,轉身麵帶神秘笑意說道。
鄭公姬寐生聽其說完心下一驚,思索良久不知如何做答。
如若一口拒絕勢必惹得其母大怒,母後入鄭接近二十餘載,勢力錯綜複雜,黨羽根深蒂固,自己初掌室政,民心軍心皆未歸夫,公然與其母發生爭執,必是兩敗俱傷,於邦不利。
然要點頭應允又怕有負父君厚望,自己心中亦有所不甘。
想到這些,鄭公姬寐生選擇閉口不語,靜觀事太發展。
若是其母繼續逼其退位,便是撕開顏麵,維有與其爭鬥到底。
然此種結局實非心中所想,寐生雙眼緊盯其母麵龐,不發一言。
其母武薑目光亦不離寐生雙眼,四目對視良久。
約摸一盞茶功夫,武薑收起詭異麵容,首先發話打破僵局說道:“與爾說笑,切勿放於心上!有些話語,段兒不便說出口,哀家憋下老臉,替爾弟求的一方養生之地。”
說罷,行至路邊石凳坐下。
鄭公姬寐生麵無表情行於麵前拱手說道:“不知母親欲求何地?”
武薑抬起雙手左右翻看,嘴裡說道:“那便請封製邑於段,爾以為可否?”
姬寐生起身回道:“製邑本是周王賞賜之地,後歸還王室,雖實質仍由鄭掌控,若孤將其封與叔段,定惹列強乾預。況製邑凶險之地,戰事多發,為兵家必爭之地。還請母後另請他地。”
說罷,對著其母又是一拜。
武薑起身對著麵前彎腰下拜說道:“那便請封京城之地,爾若有異議,來日朝堂之上再議。”
說罷,即在侍從陪同之下離身而去。
鄭公姬寐生慢慢直起身子,思索片了,吩咐侍從搬下詔令:“叔段已過加冠之年,孤特委以重任,封太叔,轄京城之地。”
大夫祭仲得知消息,連夜入宮覲見鄭公,麵帶急怒之色對鄭公說道:“京城之地廣於新鄭,隸屬鄭公直轄,不可為外封,望鄭公三思。”
鄭公端坐案台說道:“吾母所請,吾弟所得,京城雖大,若得兄弟其心,鄭室則會更加強大,其京城之地不足一談。”
說罷,低頭刻寫書簡,揮動左手示意其退下。
祭仲本待繼續勸說,然君上已經下達逐客令,亦不便多說,躬身一拜走出書間。
叔段進付京城,整頓城防,修葺兵器。
而一切皆在其兄鄭公寐生默許中進行,其母亦在暗中拉攏朝中官員。
祭祭仲等一班老臣多次勸諫,皆被鄭公母弟情懷駁回。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這便是鄭公姬寐生,由此開始展開其傳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