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主有命,門前兩名衛士隨即持戟而入,攔於公父定叔身前,阻其去路。
公父定叔謂此止步,繼而回首環視眾人,展漏一抹蔑笑,隨即正身大步走出殿門,堂中兩名甲旋即持戟戳其背,隨行而出。
經之此事,王叔姬頹並之公子姬碩即知與鄭戰事將起,而二人亦無避戰之意,隨之全力備戰。
隔日,洛邑傳回密報,得知公父定叔被捕,鄭公姬突一怒之下,使軍兩萬突襲洛東燕軍大營。
而見鄭軍大舉襲來,南燕駐軍寡不敵眾,爭不過一陣,便就棄營而做鳥散散矣,隨軍潰逃之時,燕仲赴為之鄭軍俘獲。
前站燕軍大營即失,洛邑王畿臨西再無屏障,公子姬碩遂令封城戒備,全軍上城駐守,期與鄭軍決一死戰。
然斥師襲燕,乃是鄭公姬突怒極施行,今即大破燕軍,並擒得燕仲父,其已氣消怒了,遂令退兵還守製邑,若可是燕仲父換得公父定叔生還,則更見此役之利!
鄭軍勢大,燕軍不可或缺,公父定叔於公子姬碩而言,不過一囚耳,殺之不益,徒留無用,而燕仲父寓示一軍也,得之似如短水汲源!
雙方不謀而合,是以三日後,將兩軍陣前交換俘虜,各取所需,及後便又陷入長期對峙之時。
公父定叔死裡逃生,還入新鄭,鄭公姬突擺下慶功宴,為其接風洗塵,見而言日:“公父受苦矣!”
還見公父定叔不喜不怒,不怨不忿,麵色平靜謂上言道:“卑職任務完成,敢請去職還鄉,安度餘生!”
念其臥底七年,每日如履薄冰,生死無定,今得死裡逃生,思及安穩度日,人之常情也!今既開口求全,鄭公姬突知其去意已定,便也無意強留,當即應日:“準!”隨言舉樽邀飲。
見之鄭公豪爽開恩,公父定叔隨之舉樽還敬,及後,二人隻敘舊情,不談公務,狂飲高歌,一醉方休!
次日清晨,公父定叔先行醒轉,為免離時訣彆之苦,遂決意不辭而彆,朝之鄭公姬突躬身一禮,旋即轉身默然離去。
鄭公姬突雖未睜眼,其實業已早醒,其一舉一行皆為所知,既其不願麵辭,亦怕難掩不舍之情,不辭而彆或為最佳方式,遂假眠於座任其離去。
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上見君王不敵頭,三千將士齊叩首!日升東方,公父定叔車駕緩向東行,鄭公姬突悄立城頭舉目相送,直至其身影消逝於天際。
送走公父定叔,及後便是鄭衛兩軍長久對峙,直至夏初六月,天降大雨連綿不休,而至九州四方洪水泛濫,山東齊地受災最甚,境內幾無青苗可見,然禍不單行,北方狄戎複起,意圖趁亂複入中原,集精兵數萬直撲齊地,南邊魯室亦將魯師北調,陳兵齊魯疆界處,一者是為預防狄戎入侵,二者亦有落井下石之意,謂此南北夾擊之勢,齊必與做殊死之爭,中原大地即將籠罩於血雨腥風之中!
天下大勢突變,衛鄭之爭顯見不值一提,鄭公姬突謂此攜王以歸,令就屈處於櫟,將之西征大軍全數調回新鄭,而使天子六軍留守製邑,意在攏聚境內全軍以待時變。
麵對於天下突變,衛公姬朔亦不敢大意,遂將洛邑衛軍抽調回大部,僅留下三千餘人,供公子姬碩駐守王畿,由是麵對製邑守軍空虛,公子姬碩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駐足觀望,鄭衛之爭持續對峙。
話分兩頭,這邊鄭衛之爭稍歇,那邊齊室遭南北夾擊深陷泥潭,社稷危在旦夕也!
朝堂之上,齊公薑小白麵色獰厲往來踱步,進而謂眾怒日:“戎人欺我太甚,寡人決意親征,踏平北疆!”
左相管夷吾忙出攔日:“臣意不可,此去必敗無疑!”
齊公薑小白惱日:“戎兵入境,諸侯侵齊,危機四伏,社稷將亡,汝竟勸我止兵,是為何意?今若說不出原由,將以叛國罪論處,寡人定斬不饒!”
左相管夷吾告曰:“古之善用兵者,必權天下之重,而研諸侯之慮,適可進軍也!權重不審,不知輕重強弱之分;揣情不審,不知敵情變化之故,往而必敗!君今重莫周知,揣莫悉舉,臣知事莫可成也!”
齊公薑小白辯日:“狄戎侵境,危及社稷,諸侯謀齊,勢傾廟堂,寡人以為萬民親征平叛,何謂乎不審權重揣情?”
左相管夷吾接言對曰:“君之見,淺矣!師出征伐,當應天時、地利、人和,則見無往而不利!天貴持盈不失,陰陽四時之綱紀,;地貴定傾不失,生長均平之土宜;人貴節事,調和陰陽,布告時令,事來應之,物來知之,天下儘其忠信、從其政令!而今齊室,洪水泛濫,飛蟲食苗,天災也;五果不樹,八穀不成,地殃也;興役過差,窮兵黷武,人失也!上見天災,下睹地殃,傍觀人失,何以得勝?”
聞其此言,齊公薑小白轉而問日:“既是如此,卿將何以教我!”
左相管夷吾諫日:“兵不法天,不可動;師不則地,不可行;征伐不和於人,不可成。天讚其時,地資其財,人定其謀。靜見其陽,動察其陰,先觀其跡,後知其心。所謂勝兵者,先勝而後求戰;敗兵者,先戰而後求勝!”
齊公薑小白不奈道:“理是如此,何以施行?”
左相管夷吾獻言道:“全力治災,以定天時;補苗增收,以穩地利;減賦安民,以成人和!繼而使軍駐關,禦戎侵境扼其陽,行使邦交,洞察諸侯製其陰!知敵意,明敵情,方可行取製敵之策,及具天時、地利、人和,何愁叛亂不定!”
隨之音落,右相鮑叔牙附言道:“左相之言,實乃治國良策,祈請君上納行!”
見之左右二相儘皆擁附此言,齊公薑小白雖惱天下相輕,亦隻得強壓怒火暫緩用兵,遂令道:“二卿既以為此策可行,便就依言而行,著司馬王子城父北上駐關禦戎,右相鮑叔牙南下退敵守境,左相管夷吾則全力處置治災事宜,大行隰朋行使四方,洞察諸侯思想形跡!”言訖,拂袖轉身而走,近侍開方旋即宣告退朝。
百官躬身賀言,朝後各自受命行事。
而見齊室忙於內事無暇他顧,中原得享一時安寧,鄭公姬突遂又複起伐周之心,意圖彙聚鄭周之力製霸中原!
說時容易,做時難!洛邑王畿經成周數百年經營打造,城高三丈,池寬九丈,周長數十裡,可謂固若金湯,易守難攻!更兼城中駐有衛室精兵三千,王子姬頹叛軍萬餘,想要直取洛邑王畿,可謂難矣!
中原局勢不明,新鄭大軍不可輕易調動,唯有製邑天子六軍並櫟邑護王衛隊可以調用,然合計不過八千餘人,伐取洛邑王畿唯有智取。
鄭公姬突與朝會商謀得一策,乃使天子六軍出製邑佯攻洛邑,誘使城中守軍西出應敵,己則入櫟邑奉迎周王姬頹,轉道鄔地從後偷入洛邑,進而拔旗易幟以寒叛師軍心,振臂高呼濟得洛邑軍民擁護,及後與之天子六軍前後夾擊,必可一舉平定王叛軍。
謀定而動,一紙將令送達製邑軍營,天子六軍受命東出伐洛,鄭公姬突隨即前行至櫟,迎周王姬閬遂往鄔地行去。
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應在此事,探知天子六軍大舉來犯,公子姬碩便嗅到此中有詐,遂著王叔姬頹引軍西出應敵,己則攜領本部兵三千潛伏城中,以防不測。
而見洛邑城中守軍西出應敵,直以為公子姬碩中計矣,鄭公姬突隨即擁護周王姬閬,攜領隨行兩千將士,趁夜偷入從後洛邑城中。
入得城中,一切儘如鄭公姬突所料,城中不見一名叛軍身影,眾人先去後宮,取得天子印信,即又回至城頭,尋得“衛”大椽旗,將欲改旗易幟。
鄭公姬突高舉長劍,即欲斬斷繩索降下“衛”字旗,突然聞城下大噪,眾人大驚轉下望去,不何處轉出一驃兵馬,莽莽然向著己處殺來。
鄭公姬突旋即收劍入鞘,繼而舉目隨眾望去,但見城下大街小巷擁滿敵軍,火把點點其人員多寡難以計數,一路叫囂著殺向己處。
鄭公姬突自知中敵反間計也,敵情不明,如若倉忙應戰,使得兩千兵馬困落城中,必是死路一條,隨即謂眾大喊一聲:“撤!”言訖,趕忙護衛周王姬閬奔走下樓,引領本部兵馬奪門而出,退往鄔地。
見之鄭公姬突攜眾走脫,公子姬碩心有餘悸,唯恐王城有失,亦未敢輕易使軍追之,遂著三軍戒備增派巡防,進而召令王叔姬頹還軍,緊守洛邑。
鄭公姬突慶幸撤退及時,未有過大損失,且將天子印信取回,亦不是一無所獲,遂慰王稍待,告日從長計議。
此戰算是打個平手,鄭周兩軍由是更為謹慎,如無必勝之機,皆不敢輕易進軍,兩軍即又陷入長久對峙之中。
數月無話,至金秋九月,麥收之時,右相管夷吾治災有功,入庫之糧未減,反有增加,齊公薑小白當堂嘉獎道:“管子大才,吾得夫子,濟得天下之士也!”
右相管夷吾禮謝道:“君上謬獎,此乃臣之本職也!”
謂對此言,齊公薑小白未做置評,轉而問道:“戎狄仍舊盤踞齊北,望我虎視眈眈,可使軍出擊否?”
右相管夷吾毫不猶豫道:“可也!”
齊公薑小白隨言問道:“依卿看來,可有幾分勝算?”
右相管夷吾直視其麵,不假思索道:“而今齊室境內大定,濟得天時、地利、人和,師出必勝!”
齊公薑小白聞言悅道:“借卿吉言,傳令王子城父,今起棄關儘出,北上決戰戎狄,十日之內,踏平漠北,平定匪患!”
聞此壯言,眾臣齊賀,朝後各儘其能,調配糧草兵械運往邊關,左相鮑叔牙更奉齊公薑小白之令,調撥精兵兩萬北上,
自被調往漠北邊關,王子城父便日思夜想破敵之策,戎狄好遊騎,兵分四處,分兵驅殲難以奏效,唯有施行誘敵之策,將之狄戎遊騎攏聚一處,進而一戰平定匪患。
而今即得君上將令,受命出擊戎戎,王子城父遂將數月所想儘情施展開來,遂將邊關駐軍兩千使之為先鋒,更將朝中所送糧草儘數帶出,進而迎向一路狄戎騎兵窮追猛打。
見其此舉,更兼千車糧草之誘惑,戎將皆謂王子城父不知兵法,竟犯下孤軍深入之兵家大忌,實是不知天高地厚,遂著當路戎騎且戰且退誘敵深入,將其引離邊關越遠越好,待至齊軍強弩之末時,隨聚全數戎騎圍殲齊軍,掠其糧草為己所用,進而踏破長城邊關,長驅直入掠取中原。
如此一邊速退,一邊疾進,三日後,齊軍追出邊關已有百裡之遙遠,然王子城父自幼熟讀兵法,加之從軍多年實戰閱曆,決非村野莽夫不動兵法之徒,其心下早已擬破敵之策,眼下僅行第一步而已。
見之時機成熟,王子城父旋即下令落營駐守,見之此舉,狄戎騎兵隨即從四麵八方趕過來,將之齊營團團包圍,一場營寨攻防戰旋即展開。
麵對滿營糧草之誘惑,戎軍不待集結完畢,即刻不分方位全軍壓上,向齊營寨發起強攻,王子城父則嚴令部下死守營區,不得放入一騎戎兵,哪怕戰得僅剩一人,亦要確保營區七日不破,這便是第二步。
齊軍數量雖不及戎兵,然其戰力勝戎多矣!依靠堅實營寨,王子城父使之盾甲為牆,於營周布下一道堅實壁壘,再使戰車鐵騎於外巡防,又成一道移動屏障,弓兵弩手儘伏營內,以漫天箭雨遮蔽營區,便是一隻麻雀亦難飛入。
城戰、陣戰,本乃遊騎弱項,謂此三道防線,戎軍無計可施,數番組織強攻,儘皆碰壁而回,有將士想道用火攻,在此荒郊野外,加之秋後天乾物燥,火攻確是上上之法,然如此一來,營中千車糧草亦將付之一炬,到頭來落得一座空營,自非戎軍所想也!後又想道施行圍困之法,然營中糧草足夠齊軍食用半年之久,且自身所帶不過七日之糧,與之相持更是於己不利!前後皆不得法,戎軍隻得自持其眾,輪番搶攻營寨,意圖強行破取齊營。
截至目前,敵戎戰情儘在王子城父掌控之中,誘敵三步之前兩步順利實施,眼下隻需擋下戎軍七日猛攻,待其糧草耗儘軍心不穩之時發起反攻,必可全殲戎軍。
七日光景,轉瞬即過,連日鏖戰,戎軍騎甲早已心力交瘁疲憊不堪,而齊軍在敵眾我寡之情勢下堅守七日,兩千精兵業已損失過半,然其戰力卻絲毫未見削減。
至夜,王子城父召集部卒訓話,千餘將士隊列整齊排布於營中,聞上言道:“君命我等平定匪患,予期十日,如今十日之期將至,願君隨我殺出營壘,與敵決一死戰!”
千人一口齊言道:“誓死從命!”
王子城隨之仗劍勵言道:“斬儘狄戎,死不旋踵!”言訖,一馬當先,奔向營門。
餘部一千將士緊隨其後殺出,似蛟龍出海一般撲向戎軍陣營。
數日激戰,未能踏入齊營一步,而今糧草消耗殆儘,進而無功,退又不舍,戎將正自愁眉不展,隨見齊軍殺出營在,即又喜出望外,念道城戰不如,野戰必勝,趕忙縱搶引軍迎上,殊不知又中齊軍之計也!
王子城父引軍出戰,便是怕戎軍糧儘而退,由出而決戰拖戎軍,免其走脫功虧一簣。
激戰一夜至破曉,王子城父所領齊軍,僅剩得二百餘人,眼見勝利在即,戎軍儘皆展漏猙獰奸笑。
隨之旭日日東升,光芒耀目,戎軍儘皆背身不敢東望,王子城父則迎向紅日翹首以盼,隨聞得一聲馬嘶,一麵“齊”字椽旗印入眼簾,為首大將乃是右相鮑叔牙,提領兩萬精兵增援而來。
這便是王子城父誘敵之計第三步,其以自身為誘餌誘敵聚集,進而堅守待援磨敵銳氣,及後祭出兩萬奇兵圍殲戎軍,三步走完,戎軍無路可逃矣!
隨之隆隆鼓聲,萬馬嘶鳴,戎軍騎甲早已嚇得肝膽俱裂戰意全無,不過半日光景即為齊軍全殲。
一將功成萬骨枯,王子城父隨即下令收斂齊軍戰死將士遺體,護送之還鄉安葬。
北方匪亂平定,王子城父遂隨右相鮑叔牙還朝述職。
這一戰打出了中原諸侯之士氣,齊公薑小白欣喜萬分,對其大肆褒揚,趁興又欲調轉兵鋒伐魯,得之左相管夷吾以天子大義力諫方才做罷。
曆之洪患,齊室實際不減反增,諸侯無不瞠目結舌,由是份份向齊示好祈求蔭護。
這便給就南鄰鄭魯等莫大壓力,魯室不得已又向北境續兵兩萬,以防齊軍南下侵境。鄭公姬突則迫切得到周王室聲援,自知護王還朝不可再等,奈何不得良機。
直至時年冬月,王叔姬頹僭居王位臨滿一載,喜而設宴饗宥公子姬碩並五大夫,樂及翩舞。
虢公林父見此,當堂斥道:“天道無倫,諸侯作亂,周室頹敗至此,此皆吾輩失職也!王上不思強軍富民複周興盛,竟靡費而興樂舞,”說罷,拂袖而去。
鄭伯聞之,以為入周時機已至,乃呈書虢公林父曰:“寡人聞之,哀樂失時,殃咎必至。今王叔姬頹歌舞不倦,樂禍也。夫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而況敢樂禍乎!奸王之位,禍孰大焉?臨禍忘憂,憂必及之。盍納王乎?”
虢公林父當即著使回曰:“寡人之願也!”
由是鄭虢成軍,護王之戰即將拉開,欲知詳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