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侖注意到,這些“難民”玩家,都隻是穿著自帶的麻布長袍,手裡拎著各式各樣的破銅爛鐵。
他們應該都是從郊外的“新手村”,趕到了翡翠鎮這裡。
默默觀察了一會,他發現這些玩家已經組好了隊,三五成群,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陳侖藏身於暗處,一直跟隨著他們,看看這幫萌新究竟想乾什麼。
一路上,他看到鎮上的景象十分蕭索,家家閉戶。
街道上都是各種垃圾、染血的布條和破舊衣物。
微風一卷,帶著些許腥臭味,讓人作嘔。
有一些身穿黑袍的月亮教會僧侶,麵無表情,沉默寡言,扛著裝屍體的麻袋,一路走過,對“難民”玩家群體如視無睹。
玩家們很快來到了小鎮的西邊,這裡已經用木柵欄進行了隔離,不少身穿皮甲,頭帶鐵盔的士兵,手持短劍把守在此。
見到玩家到來,為首的一個士兵隊長顯得很高興。
他嘴裡說著什麼,哐啷一聲,打開了圍欄,放任這群玩家進入柵欄後的街區。
那頭傳來了野獸般的嘶吼,還有詭異的哼鳴聲,似乎是有人在低吟某種童謠。強烈的惡臭和血腥味,從那道圍欄裡衝出,令外麵的士兵們掩鼻而退。
幾聲催促過後,幾十名玩家麵帶興奮,從狹小的柵欄門湧入,到了後麵的街區。
嘭的一聲,圍欄門又被關上。
陳侖拿出【星辰麵紗】給自己戴上,緩步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些士兵這才注意到,一位穿著體麵的紳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麵前,眾人不禁嚇了一跳。
“柵欄後麵的街區怎麼了?為什麼要放任剛才那群人進去?”
陳侖出聲問道。
他胸口的貝殼項鏈,閃過微光,讓為首的士兵隊長微微一愣。
“喔,先生,那是疫病區……裡麵的居民已經感染了瘟疫,變成了嗜血的瘋子。
長官下達了命令,要對疫病區進行清剿。剛才那群人,是招募不久的新兵,他們自告奮勇,選擇進入疫病區剿滅瘟疫患者。”
陳侖默默點頭。
‘這很新手任務……’
在兩個月前,通過麥琪帶回來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一些關於瘟疫的情報。
三種疫病中,最核心最可怕的,便是“紅舞病”。
感染了這種疫病之人,就像是中了某種詛咒,會不自覺地吸引其他人,一同麵帶笑容,喜悅地舞蹈,場麵十分詭異。
“他們幾乎不會停下,一直跳到死為止……多數情況是腿骨骨折,然後倒地蠕動著死去。自始至終,跳舞的人會一直尖叫、大笑或者哭泣,有些人則會哼唱著奇怪的歌曲。”
這是麥琪的原話。
“如果圍觀他們,卻又拒絕加入舞蹈的行列,那麼你將會遭受到暴力對待……他們嗜血殘忍,甚至會將你分食。
然而這種疫病,自感染後,超過二十四小時便意味著靈性泯滅,徒留下發瘋的軀殼罷了。”
陳侖催眠了士兵小隊長,打算讓他將柵欄門打開,然後自己進去看看。
可就在這時。
嘭!!
一聲巨響,木柵欄忽然劇烈顫動了一下。
後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傳出了慘叫聲,以及奇怪的笑聲。
士兵們如臨大敵,拔出短劍嚴陣以待。
嘩啦——哐!!
又是一次震顫,木頭柵欄被轟然推翻。
陳侖抬頭看去,隻見十幾個麵容癲狂的居民,手裡拎著滿是鏽跡血汙的菜刀、草耙或鐮刀,追殺著先前進入的玩家。
這些染病的居民,身穿破舊長袍或西裝,渾身臟兮兮。臉上總是帶著不自然的笑容,嘴裡發出嘻嘻怪笑,亦或是唱著聽不清的囈語之歌。
抬手揮動武器,鮮血四濺,玩家們慘叫著化作白光消失。
殺光了玩家,這些疫病瘋子卻沒有就此停手。
其中有幾個手拉著手,嘴裡哼唱著不明所以的怪異旋律,在原地轉起了圈,跳起了舞。其他的疫病瘋子,則拎著菜刀鐮刀,朝士兵們砍去。
他們嘴裡尖笑著,似乎砍人是什麼好玩有趣的事。
“啊!啊啊!!”
有個沒有戴頭盔的士兵慘叫連連。
他被草耙掛住了臉,密集的劃痕在他頭上刮過,一大塊皮肉掀開,鮮血淋漓。
士兵們開始抵抗,卻並沒有什麼士氣。
他們且戰且退,似乎並不想在這裡過多糾纏。
陳侖知道,他們是擔心染上疫病……畢竟這麼近距離的廝殺,滿是汙垢的鏽跡武器,還有不知道是誰的血液,實在是容易感染。
就目前為止,患病者還沒有治愈的可能,隻有死路一條。
這太打擊士氣了!
又是兩位士兵被疫病瘋子擊倒,他們的反擊,卻沒能讓對方有一絲一毫的停滯。
病患們似乎沒有痛覺,被士兵的短劍砍傷,鮮血橫流,也不曾喊叫哀嚎……他們仍然怪笑著,哼著歌,舉起武器進行殺戮。
士兵們節節敗退。
這時,後麵又湧來了一大群“難民”玩家。他們的數量比之先前更多,有的是剛複活,有的是剛到翡翠鎮不久,被拉著一起來“刷怪”。
“蔥!前麵有怪!”
“救一下那些守衛,不然陣地失守,是要扣貢獻度的!”
“彆搶怪!我來!”
玩家們鬨哄哄地喊叫著,一窩蜂衝了上去。
他們手裡拎著鐵棍、木棒和柴刀等武器,和染病的當地居民相差無幾,像極了兩波械鬥的村民。
但是很快,玩家們再一次遭到了沉重打擊。
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的輸出實在是難以擊殺一位“居民小怪”。對方染上瘟疫後,身體不禁沒有垮掉,反而好像得到了加強,挨上七八棍,跟個沒事人一樣。
照樣拎著大砍刀劈玩家們的“瓜”。
隨著玩家們一個接一個死去,剩下的玩家跟隨著士兵們一同後退。
有些人不禁哀嚎起來——
“這尼瑪是‘小怪’?!幾個人圍毆半天,都沒弄死一個!”
“這遊戲難度也太大了吧?!真不是人玩的!”
“勾八勸退,走了走了,回鄉下刷野狗去了!”
這群玩家裡,有相當一部分認為,這個鎮子上的疫病街區,好像不是他們現階段這個等級可以來的。於是萌生退意,打算重回郊外刷刷野獸,混混經驗。
“哈,老子表演的時候到了!”
這時,一個身穿皮大衣,頭戴寬簷帽的玩家站了出來。
眾人朝他看去,隻見他腰間挎著一柄短劍,雙手握著一把長槍,頭上頂著一個ID“爛柿(神愛)”。
他似乎很享受眾人的目光,耍了個帥氣的槍花,徑直衝上前,和那些疫病瘋子打了起來。
叮叮幾聲,他仗著裝備優勢,長槍挑開了一位瘋子手裡的菜刀,捅進了對方的喉嚨。
疫病瘋子滿臉是血,卻還在獰笑,看得爛柿心裡發毛。他咬牙握緊槍柄,猛地拔出來一個橫掃,將疫病瘋子的脖頸劃開。
緊接著他一腳踹出,嘭的一聲,正中對方的腹部,後者應聲栽倒在地。
擊殺提示彈出,他這才鬆了口氣,杵著長槍擦汗。
“哇靠!這哥們牛蛙!”
“他那身裝備怎麼這麼眼熟呢?”
“這不是紅蘋果教會的守衛裝嘛!咋搞到手的?!”
爛柿感受到其他玩家“羨慕嫉妒”的眼光,自我感覺良好。他愈發佩服自己的決策,是那麼正確。
他作為神愛公會的成員,公測第一批玩家,上線之後第一時間就在郊外的廢棄農場刷野怪升級。
按照官方劇情的說法,那就是瘟疫席卷而過,郊外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隻有個彆農場主得以幸存,卻仍舊守著他們的農場。
爛柿當時接受了一個農場主的任務,幫忙清剿附近的野獸,以及得了疫病亂跑的怪人。
把等級刷到了五級,並且獲得了一些錢財後,他按照原定的打算,直接來到了翡翠鎮,然後想辦法加入了紅蘋果教會。
這個過程說著簡單,其實非常有難度。
紅蘋果教會作為七大正神教會,對玩家有著莫大吸引力。但想要加入,似乎需要滿足一些苛刻的條件,完成一係列高難度任務。
以至於“加入教會”這條路,許多玩家都嘗試過,但絕大多數都以失敗告終。
爛柿另辟蹊徑,拿著傑克的通緝令,直奔教堂,恰好又遇上了新來的修道士。他利用三寸不爛之舌,外加公會內部的一些消息……
這是他事先籌謀已久的計劃,纏著參加過內測的兩位“大佬”——狗頭金和遺忘無忌,獲得了一些關於傑克的情報。
將這些統統告知了紅蘋果教會的修道士後,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爛柿也得以加入教會。
雖然隻是一名最底層的教會守衛,但他也相當滿足。因為麵板上多了一個副職業詞條“教會守衛”,還獲得了一套正兒八經的裝備。
有了副職業的屬性加成,和一套嶄新的裝備,爛柿拉開了和其他玩家的距離。這種優越感,讓他十分享受。
爛柿甚至還在公會頻道裡,分享了自己的“攻略”,勸說其他公會兄弟效仿他,如此能在開局獲得“巨大優勢”。
他的靈感自然來自於那位傑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