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聖誕節放什麽假啊,你以為我在哈佛啊?”
“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個付姨,她有個親戚在鐵路局工作。你要是聖誕節前後回來,可以買站台票上車後再補臥鋪的學生票,回北京的時候你和付姨他們一起,羽絨馬甲也不用她給你捎過去了,你正好可以把他們送上地鐵,聽明白了嗎?”
洛枳對這種囉唆的敘述隻能沒脾氣地笑:“明白,明白。”
媽媽絮絮叨叨地給她講具體如何找列車長,時間車次,又問她有沒有要緊的課程,了很久才放下電話。
1月4日是星期六,洛枳計劃周五早上上車,翹掉政治課和體育課,周日晚上返校。
今年1月4日,是父親十五周年的祭日。
洛枳已經有點兒記不清出殯的場景了,從自己家裏到火葬場,一路遇到無數陌生的親戚。在冗長繁雜的儀式中,她都隻顧著哭,隻有一個阿姨負責照看穿戴重孝的自己。
她隻要哭就可以了,孩子的悲傷純淨而簡陋,隻需要看到一個不會動、麵色慘白、冰冷冷的爸爸,隻需要聽到人家一句“爸爸永遠回不來了”,就能哭到昏黑地,直到累了,平靜一會兒,休息一下,再被人提及幾句,再哭……
反正會有很多人蹲下抱著她“苦命的孩子”。她可以一直哭下去。
但是不知怎麽,在阿姨懷抱中的她突然抬頭。葬禮那也是下著大雪,比現在這一場還要大。
雪花是空的碎片。
她睜大眼睛看著雪從無到有漸漸變大然後落到自己眼裏,凍住了眼淚。那樣的壓抑和盛大突然讓的洛枳不再抽噎,而是轉過身去看人群中的母親,嘴唇發白顫抖、正在砸一個泥盆卻幾次都砸不碎的失去力氣的母親。
她知道,艱難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那一刻,悲傷加重,越過了孩童懵懂的悲傷和眼淚。
剛放下電話,手機又振動。
這次是盛淮南。
“雅思考完了?”
“嗯,挺好的。”
同樣的問候,來自別人,她就笑笑“謝謝”,來自他,就會感動異常。人的心永遠都是偏的。
“一般別人就算是考得好也隻會一句‘嗯,就那樣吧,還行’。你還真誠實。”盛淮南的聲音很明快。
“是嘛。”洛枳沒有鬥嘴爭辯的心情。
盛淮南停頓了一下,又問:“回學校了嗎?”
“正在路上。雪積得太厚,又堵車了,我走回去,還好北語離咱們學校不遠。”
“我去接你吧。”
“這兒堵車,能過來的隻有直升機,你怎麽接?”
“嗬,對啊。”盛淮南笑了,有點兒尷尬,很久都沒有話。洛枳沒戴手套,手指很快就僵硬了,可是她沒有催促。
“冷嗎?”他問。
“嗯。”
“沒戴手套?”
“嗯。”
“那把電話掛了吧。你感冒還沒好吧?嗓子還是有點兒啞。把手揣到兜裏好好暖和一下。預祝你考出好成績。”
“謝謝你。”
洛枳把冰涼的手機放回書包裏。前麵的十字路口混亂不堪,行人在車輛的夾縫中自如地穿梭。她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被傷得再狠,隻要對方問一句“疼不疼”,就能活過來。
迎麵來的風吹走了她殘留在臉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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