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他買了一張明信片。
湄公河的旖旎風光。河盡頭的邊是傍晚的紅霞,在角落裏還有一彎清亮的月,我實在是很喜歡。本打算回到房間再細細琢磨怎麽寫,但是一衝動,決定立刻就寫。我也擠到桌子邊去,想了想,大筆一揮:
‘這裏很美,我很高興能來到這裏,容許我炫耀一下。其實我很想念你,不隻是當我在遠方。可是我不能。’
有點兒矯情的一段話,寫完後手卻真的在顫抖。
隻寫上地址,寄信人一欄保持空白,交給賓館的服務生。
就在他轉身離開的一瞬間,我下意識喊住他,然後了一聲“srry”就把明信片搶回來撕掉了。大家都知道我去了緬甸,明信片這種東西放在信箱裏,他們班級所有的人都看得見,明擺著跟自己過不去。
何況,他有女朋友,在別人眼裏,我這封信的道德意義就不僅僅是表白了。
明信片硬硬的碎片放在掌心,握起來有些硌手。
手裏是被我撕扯碎的湄公河。
我把它扔進垃圾桶,隊的領隊看著我一個勁兒地眨眼睛,那是個很喜歡大笑的皮膚黑黑的女人。
我對她:“i’sfraby。isshi”(“這是給一個男孩的。我想他了。”)
“buhydidyueariup?”(“但為什麽你要撕了它呢?”)她瞪大眼睛。
我笑笑:“idesspellingsakes。”(“我有些地方拚錯了。”)
非常嚴重的拚寫錯誤。
“dn’besnervus。”(“別這麽緊張。”)她大笑著。
心駛得萬年船。我怎麽能不緊張?
可是誰又能保證,有滄海變桑田,我這艘心翼翼的船,不經意間就會在時光裏擱淺呢。
洛枳看完,坐在桌邊傻笑了一陣。
她還記得高二,五月的那傍晚,她被叫到校長室。
校長坐在實木辦公桌對麵,教導主任江老師坐在桌邊,背後的窗外紅霞漫。洛枳很放鬆地坐下,看向那個皮膚有些鬆弛、神情也很疲憊的女校長,禮貌地笑了笑。
“你笑起來很好看。”
校長的開場白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暫時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麽找到你。不過,你得回答我一些問題,可以嗎?”
“好的。”她並不擔心這種故弄玄虛的場麵。
“洛枳,文科班的,對吧?江主任推薦你過來的。本來我們想找的是男生,已經定好了幾個候選人,我個人很看好三班的盛淮南。不過,江主任最好還是見見你。我也有點兒好奇。”
她本來懶散的心情緊急集合,一種莫名其妙的好勝心開始蒸騰,不論校長找她的目的是什麽,她都要勝過盛淮南。如果這是盛淮南很期待的一件事,那麽她要讓他知道,是誰奪走了他想要的東西。
這和當初在理科班的時候想要考學年第一一樣,是贏得他矚目的方式。她並不美麗張揚,也沒有讓人一見傾心的活潑性格,但是她希望自己身上總有讓他微微炫目的一麵。
總該有一點兒吧?
更何況,她在想象中與他爭輸贏,已經爭過了整個童年和半個青春。都習慣了。
和校長的談話對她來不是很困難。她對答如流,彬彬有禮,溫和可親,旁征博引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加上謙虛的笑容。
虛偽的表皮被時間和閱曆一層層疊加得越來越厚。
校長忽然笑了,:“我決定不見盛淮南他們了,你是我麵試的第一個學生,我覺得不會有人比你更出色,就是你了。
洛枳愕然。原來,原來校長還沒有見盛淮南,原來盛淮南還不知道她贏了他。
有點兒覺得沒意思。
作為學生大使出訪緬甸參加公益活動,行程卻安排得好像公費旅遊。
她終於可以不需要考慮家裏的負擔,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
應該高興的。
緬甸旖旎的風光被拍成了照片封存,唯一沒有被拍下也是唯一被她銘記在心的,隻不過是一條破碎的湄公河。
洛枳鑽進被窩,剛剛打開的棉被很涼,她把自己蜷成一團,焐熱了一個區域就心地伸展一下,進攻更大範圍。
臨睡前意外地收到了百麗的短信。
“我和他分手了。”
洛枳覺得有點兒不一般。百麗和戈壁分手過很多次,但是從來沒有給她發過短信。
“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因為是他提出來的。”
這句話看得洛枳哭笑不得。
“不要喝酒不要胡鬧,晚上記得鎖門,下雪了很冷,出門散心不要走太遠,多穿衣服,心著涼。”洛枳知道勸什麽都是廢話,隻是囑咐她要心。
“幸虧你不在,否則又被我吵死。”
“又?看來你挺有自知之明對了,這次自己放音樂聽吧。”
“洛枳,謝謝你。”
“好好照顧自己。心結打不開無所謂,吃飽喝足穿暖是正道。”
洛枳歎口氣,勸別人的時候,她倒是永遠心思透徹、看淡紅塵,拿得起放得下。
承擔他人的痛苦的時候,我們都分外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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